副本一·其四
儿,我们便牺牲不得么?这是何等的自私自利?再者说,那些牺牲的女婴在天有灵若能得见岑氏的繁荣景象,怎会生出怨怼?”
原身直视着岑永昭的双目:“你又不是她们,岂知她们不会有何怨怼?”
岑永昭义正辞严地道:“我们岑氏每一人都应当为岑氏着想,她们自然不会有何怨怼。”
原身质问道:“倘使不是‘九代洗女’,而是‘九代洗男’,倘使无辜枉死的是你,你若在天有灵,见得岑氏今日的繁荣景象,是否不会有任何怨怼?”
岑永昭震惊地盯着原身,仿若盯着一素未谋面的生人。
半晌,他理所当然地道:“女子不可入仕,做不得官;女子下地,气力不及男子;女子做工,仅能做些针线活;女子经商,须得抛头露面,哪里有好人家的女儿会日日抛头露面?一家不可无主,孤儿寡母尚且时日艰辛,更何况是孤女寡母了。故而,绝无‘九代洗男’的可能。”
原身怒极反笑:“依你所言,女子处处不及男子,你何以娶劣等的女子,而不娶上等的男子?”
“冥顽不灵。”岑永昭抬手给了原身一巴掌。
——本朝忌讳男风,断袖之事上不得台面,原身这般说有损于他的名誉。
“在我河西岑氏,女子的用途便是伺候丈夫、公婆,生下儿子。”他缓和了语气,“娆儿,或许你腹中这胎儿并非女胎,而是男胎,眼下你应该好生养胎,而不是同为夫顶嘴。”
原身反驳道:“不是顶嘴,乃是据理力争。”
岑永昭长叹一声:“我好端端一顶天立地的伟丈夫当真是有眼无珠,竟将你这般满口胡言乱语的女子娶回了家。你爹娘如若听得你适才的谬论定会羞愧得无地自容,后悔自己教女无方,祸害了我岑氏。罢了,你好生闭门思过。”
话音落地,岑永昭便拂袖而去了。
原身明白自己同岑永昭说不通,又回不了娘家,遂决定出了岑府,再作打算。
她正收拾细软,房门陡然被阖了起来,紧接着便被钉死了。
她冲到房门前,用力地拍打着,尖声道:“放我出去。”
外头的小厮道:“二少爷命二少夫人好生闭门思过。”
不多时,四周的窗户均被钉死了。
一寸又一寸的日光被木板遮挡,使得原身被晦暗吞没了,犹如置身于无间地狱。
这岑府无人同原身讲理,原身出不去,不得不安静地“闭门思过”。
一月过去了,岑永昭不曾来见过她。
岑府中人素爱拜高踩低,日子一长,她这个八抬大轿娶来的二少夫人便被渐渐地淡忘了,连给她送饭的奴仆都是想起她来了才给送。
她眼下惟一可依仗的便是她腹中的胎儿——如果是男胎的话。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去,肚子一日一日地大起来了。
她只得抚摸着肚子道:“你须得是个男孩儿,你要是个女儿,娘亲保不住你。”
早知今日,她定不会一时冲动,逞口舌之快。
说到底,她一嫁入这岑府,便成了鱼肉,空有二少夫人之名,实则仰人鼻息,她没有同岑永昭争辩的权力,合该虚与委蛇,从长计议。
不过悔之晚矣。
是夜,她被饿得昏昏沉沉,正躺在床榻上,她忽觉下.身一阵湿意,伸手一摸,竟不是错觉,灯油业已用尽,蜡烛亦已用尽,她下了床榻,寻到一线从木板间漏出来的月光,细细一瞧——是血!
难不成……难不成……
她扯着嗓子道:“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直至嗓子嘶哑,直至她由于失血过多而昏死过去,都无人理睬她。
原身死了,死在日出前一刻。
而现下害死了原身的那个岑永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