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安
春日已至,星星点点的花给仁安宫布满了生气,比起殿外的阳春美景,殿内冷的像是淬了冰,妇人立与主位旁轻轻晃着铃铛,一旁笼中的金丝雀配合着叽叽叽的啼叫。
岁月的沉浸让妇人看起来雍容华贵,鬓角银丝尚存,眼角的细纹也并未多加修饰,周身都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尊贵气度,这妇人便是太后娘娘。
太后转过身来看着殿中央跪着的少女,淡淡开口,“筱筱啊,棋是好棋,可是下棋人切莫心急啊。”
“臣女省得了。”秦锦黛把头埋得低低的,因为她不知道抬头会对上一双怎么样的双眸。
当年秦锦黛与九公主同一时刻降世,乳名便都是太后取的,一人唤作筱筱,一人唤作苭苭。
太后静了一会儿,才道“快起来吧,怨哀家,年纪大了,赐座都忘了。”说罢又转身摇着铃铛逗着金丝雀,说来也是奇怪,这么多年来,每次秦锦黛在,这只金丝雀也不会缺席。
实际上秦锦黛出宫后,这只金丝雀便一直陪在太后身边。
李嬷嬷扶着秦锦黛就座,一旁的宫女上了茶,李嬷嬷开口道“姑娘快尝尝吧,这是快马从南岭摘来的茶,娘娘知道您喜欢,特意给您留着呢。”
茶水苦涩,还有些发凉,秦锦黛强撑着喝完了茶,等着太后的下话。
“宫外豺狼多,筱筱就趁着宫宴,多在宫里陪哀家几日吧。”太后也坐下,端起自己身旁的茶盏,品了一口,说话间语气毋庸置疑。
“是,臣女一切听从娘娘安排。”秦锦黛像是松了一口气,语气软柔,倒是将殿里的气氛缓和了几分。
“自从你出宫后,偏殿一直给你留着,缺了什么,吩咐李嬷嬷就好。”太后闭眼按了按额心,语气间像是慈爱。
“筱筱,哀家许久没听过你抚琴了,今日正好,让李嬷嬷去内殿取琴。”太后依旧没睁眼。
“外面的琴千好万好,也比不上娘娘亲手做的,臣女离了这琴,便也没了琴心。”秦锦黛轻声说到。
她从李嬷嬷手里接过那把琴,动作小心翼翼。
实际上她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相信,她本身就对抚琴没有兴趣,不然出宫之时怎么会不带上琴。
琴声响起,少女指尖动作熟稔,弹的是自小便学过的《阳春白雪》。
一首弹过千百遍的曲子,任谁都不会再出差错,更何况秦锦黛学琴十余年,比阳春白雪难的曲子,也是会的。
可到了后半段,秦锦黛漏了一拍,随即一声硬物碰撞的声音,琴弦断了。
太后微微睁眼,“怎么这么不小心,手伤成那个样子。”
“许久不见,对娘娘思念,一时情难自抑,还请娘娘赎罪。”秦锦黛说谎话向来是不眨眼的,太后也知道这一点,又吃这一套。
李嬷嬷却不敢抬头,秦四姑娘的手,十指都被琴弦磨破,血不仅挂在那少女指上,手上,还滴在琴上,血淋淋的一片。
太后吩咐宫娥去找御医,便进了内殿。
主殿内只剩了秦锦黛一人。
那把琴,弦调的极紧,她已经努力的把指上的力气调整到最小,可是一场有蓄谋的意外,如何躲过。
看来这几日,便只能在仁安宫浇浇花,酿酿酒了。
可是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她又如何坐以待毙。
秦锦黛一边想着对策,一边挪动步子去了偏殿。
偏殿的设施确实如幼时一般,没有丝毫不同,甚至李嬷嬷给她编的草娃娃都在。床褥也很新,殿内甚至已经点上了香。
太后气在哪,她自然明白,气的不是秦锦黛下这棋局,也不是秦锦黛过于着急,而是把她也算进了这棋局。
故意让太后的人去跟着施粥,确实是想让太后帮忙善后,付出代价,那是自然的。
可是粥棚的意外,却是真的意外。
既然这样,那她便不能在仁安宫好好领罚了。
秦锦黛累极了,回到之前熟悉的地方,她很快睡去。
太后其实并没有离开,此时她就站在偏殿门外。看着少女熟睡的背影,她对身旁的一位稍年轻妇女开口,“你养的好儿子,他既然不想利用筱筱,又何必为她出头。”想到这里,太后觉得头疼,要不是鹿合卫踪迹遍布各处,三皇子府后院的那具尸体,怕是真的会惹出乱子。
“莞儿啊,小不忍则乱大谋,麟儿你还得好好教教。”
“谢姑母赐教。”年轻妇女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太后摆了摆手,李嬷嬷便送年轻妇女出了仁安宫。
宫道很长,庆妃走的很慢,宫墙头点点春花,也吸引了一些蝴蝶,只是这宫墙四四方方,蝴蝶飞了进来,便找不到了出去的路。
庆妃有些胆寒,姑母既然敢在秦四姑娘面前与自己谈话,那便是确定那人已经睡了。可是那小姑娘庆妃也是见过的,聪颖的很,那太后又是如何那般确定她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