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谨言慎行
实是。
“怎么了?喝了酒不舒服吗?”严佑问道。
“不会。”姜落摇头,生硬地岔开话题,“时候应该不早了。”
“不用紧张。”严佑见她不愿说,简单安抚道,视线随即在姜落头上的凤冠和珠钗上做了短暂的停留,“这几天辛苦你了。你不方便,我帮你取下来吧。”
“好。”
严佑离得近了些,动作小心仔细,直至最后一支金钗放于桌上。
若即若离的动作,称不上远的距离,在一片朦胧的火光之中让人迷离。
一切妥当之后,严佑退回到了刚刚的位置,他们都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犹豫再三,严佑还是问了出来,“……沈小姐现在,打算要孩子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太卑鄙了,明明是自己揣了私心,却还要假装把主动权交给她,将责任推到她面前,而他甚至还害怕她说出那个答案。
“这个,我只是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他又赶紧解释,急得差点咬到舌头,结果却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姜落还在想该如何把这喜烛“不小心”灭掉,一时间没有接上话。昔日伤痕累累留有残迹,被看到了不好解释。
虽然沈家一直强调,她若不愿意圆房便尽管拒绝,沈妙瑜为她找了千万种理由,春桃也守在外面,但她不会这样做,尽快完婚已然让人怀疑,断不能再行为反常。
反正她对此也并不在乎。
姜落本该是没有异议的,但严佑的语气又让她觉得不对,这样的询问已经有了暗示,藏着他的答案。
特别像她师父在师娘面前问她要不要喝酒那样。
“如果你有自己的想法,可以直接告诉我。”
明明是简单温和的语气,对严佑来说却是一场酷刑。
姜落见他发愣,继续道:“尊重我的意见不代表剥夺了你发言的权利,一味地选择我的选择不叫尊重。”
这种论调不适合她,姜落差点又要带上师父说三个字了。她心里暗下决心,这得改,实在忍不住也要换成“爹说”,“有人告诉过我”,以免招来祸端。
坦然望向严佑的目光让他觉得直勾勾,脑中自动浮现那日书中所见之景,加上今日饮酒过多,当下心头燥热。
严佑一稳心神,双眸闪动,“抱歉。这是该我自己负责的事,却影响到了沈小姐。严安鹤的事,你应该知道吧?”
这种消息沈妙瑜早就打听好了,跟说书似的讲给姜落听,也是她提供的理由之一。如今看来,这对彼此似乎没什么影响,也省了她用避子汤的事。
“知道的。没关系。”姜落怕他不信,下意识接了一句,“不用考虑我。”
她并没有考虑其中利害,或者究其原因,再直白点说,她对这个世界就不愿意深入其中。
严佑本以为需要慢慢讲清他的理由,再给她选择,没想到姜落居然这么果断直接,这要么心思细腻,要么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根本。
如果没有加上后面那一句,严佑会以为她是前者,这略显多余的一句让他敏感地察觉到,她想的不多是真,不把自己当回事也是真。
“这门亲事是我执意要答应的,与其他无关,我嫁过来,是为了更好地了解你。一切在我,你不需要强迫自己接纳我。”
这套因果倒置的逻辑过于胆大霸道,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又好像确实如此。明眸似水,饱含坦白与赤诚,但一定没有爱意。
严佑起身朝她作揖礼,“多谢体谅。”
这句话他以前也说,无一例外为客套话,而此时不同,心存感激,于是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
“时辰不早了,明日还要早起,沈小姐早些休息。不用考虑我。”
同样的话从严佑口中说出来便不同了,他的意思是已经安排好一切,而姜落就是实打实的字面意思。
察言观色多年,严佑对姜落身上的矛盾有了一个大体的认识。
不会对外界的事情想太多,简单归类于是和否,一言一行无论进退皆是防备;大多数的对外戒备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但看得出她并不珍视自己,显然没有把自己放在那样的高度;拒绝外界对自己的干扰,但又不得不与外界交流,于是有了模仿,就比如刚刚,完全能听出一些句子是跟着别人说的,为了证明她想要表达的结果。
甚至可以说,如果复杂的交流不是必要的,她很可能只想用简单的摇头和点头来回答任何问题。
严佑明白,人是矛盾复杂的,只是惊讶于这样的矛盾会出现在大户人家养出的千金身上。
难道是沈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严佑夸张地想了许多,将所有的考量都藏于心里,从姜落的反应他就知道自己猜得大差不差。
姜落只简单地回答说好。
没有客套,不疑有他,与刚刚那样细腻的换位思考太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