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谨言慎行
严佑目送姜落走到床边,将外面的拢帘放下,“请便。”
喜烛将要燃尽,最后一片火光化作青烟埋葬在了黑夜之中。热闹的劲头一过,宾客散去,外面更多的是风吹而动的沙沙声,一切渐渐敛迹,呈现出一种脱力的安静。
床上的姜落并没有睡着,她身体紧绷,僵硬地躺着。这床比沈家的还要软,原先坐着的时候是觉得舒服,但一躺下就会发现没了支撑感,如同丢了骨头,让她心里不踏实。
躺得久了,她又想这被子会不会顺滑得直接溜到床底下去,愣是抓着被子一动不动。
比这更痛苦的漫漫长夜不是没熬过,一经比较,就觉得这算不了什么。只是隔得太久太久,被动地拖到回忆的边缘,心里产生了抗拒。
姜落硬生生挨到天亮,听到外面像开关门一般细微的响动,便从床上起来坐着了。起身时候不算顺利,因保持同一个姿势而带来的酸痛感比较明显。她稍微活动了一下,继续坐在床上静静等待。
因隔着放下的拢帘,姜落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大致一猜,应该是严佑醒了。她猜得不错,严佑起得早,对外示意噤声,再交代春桃两刻钟后去服侍,自己便去另一处梳洗了。
姜落坐起来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等了两刻钟,半梦半醒,直到春桃来将外面的帘子掀开固定好,她听到了动静,一瞬清醒了不少。
春桃见她已经起床,便带着她坐到了一旁的镜台。姜落匆匆往外瞧了一眼,外面站了好些个低着头的丫鬟,手上各自拿了东西,而严佑已不在房中。
春桃很容易就发现了姜落的黑眼圈,比之前还严重了一点,叫人没法忽略。虽姜落曾对她解释这黑眼圈一直都会有,叫她不必在意,但春桃不可能不去担心在意。
“少奶奶昨日歇息得晚,你们仔细小心些。”
“是。”
春桃退到一边,由那些站着的丫鬟进行服侍。洗漱之后,姜落任由她们摆布,多次一睁一闭之后镜子里的人就换了个模样。
她看着自己变得光彩照人,黑眼圈早已没了踪影,完全看不出昨晚一夜没睡的样子。发髻挽起,是妇人装扮,只与她眼里几分淡然处之的成熟相搭。
梳洗过后,丫鬟们伺候着姜落换上了衣服,一层一层地给她穿上,显然是按照她的尺寸定做,每一处都合身舒适。等到最外头那件豆青色的彩绣云纹锦服穿好,才算完成。
跳舞让她的仪态堪称完美,优雅的肩颈线条无可挑剔,看到的第一眼永远想到的是她的风姿绰约,其后才会发觉她的纤瘦。
一切完毕,房门敲响,只有姜落一人回头望去。
严佑正提着食盒站在门边,昨晚的喜服已经换下,一身雅致的锦袍与她同一色系,同一款式。
他对着姜落一指食盒,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姜落点头,转身走去。
刚刚退在一旁的春桃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自然地扶着她缓缓到桌前坐好,再规矩地退到了一旁。
严佑趁刚刚那会儿,已经在桌子上将食盒里的食物放好了,清蒸鱼片,酱瓜炒鸡丁,加上两碗山药百合粥。
一切和昨晚没什么不同,只是少了夜晚的寂寥,多了春光的明媚。
两人用过早饭后,便要去给蒋蓉敬茶。严佑见姜落起身准备迈步,摊开手伸到姜落面前,“夫人请。”
姜落原以为这个动作是沈千海经常同她做的动作,请她先的意思,但这显然不是,她认得,这是哥哥经常对姐姐做的动作,师父经常对师娘做的动作。
是要牵手的意思。
只是哥哥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会先将手放低些,搀扶好后,再回握住。
他们当然也会牵她,只是牵便牵着了,不会有慎重的等待,也不会藏着小心翼翼的期许。
姜落不禁猜想,严佑的动作真的有这个含义吗?她觉得新颖又奇怪,明明自己不会在意的,但潜意识里却在抗拒——这一定得是师父跟师娘,哥哥和姐姐那样的关系才行吧?
话又说回来,师父他们之间与她之间的关系又有什么不同呢?这个问题她偷偷又委屈地想了好些年都没能想明白。
就像本该进行却没有发生的洞房花烛夜,明明昨晚心平气定,今早坐起来的时候居然悄悄松了一口气,很是迟钝的反应。
姜落犹豫之间,严佑已经察觉到了她的异样,自然地将手收回,改换成了为她整理额前青丝的动作,关切问道:“可是身体不舒服?”
面上虽是冷静,但那重复整理头发的动作已经暴露他的慌张。
严佑昨晚靠着太师椅睡了一夜,又担心姜落睡不惯,心里留意着她的动静,没有完全睡着,加上饮酒过多,也就算不上睡得好。
他待人接物向来做得游刃有余,这次却感觉自己像是宿酲未醒,脑子糊涂。
严佑原先想着,新婚夫妻不说如胶似漆,倒也不该若即若离,甜蜜的样子他装不出,但合乎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