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者无疆
新营业室暖气充足,下午时分若是太过安静,容易致人昏昏欲睡。芮雪缘今天倒是丝毫没有睡意,她对着手上的电话单子较劲,因为打了一溜下来,大半都是空号。斜对面的徐来作为领导,不用亲身下场打电话,坐着坐着,几乎要被困意淹没。
“阿来哥哥,阿来哥哥!”
有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唤。
徐来心下微动,聚拢模糊的意识,转头就和李安安打了个照面。
李安安双肘撑着徐来的椅背,倾身向前,浓密的假睫毛忽闪忽闪。
徐来心虚地差点爬上桌子,他定了定神道:“安安来了,什么事你说。”
“我想找哥哥借个人帮忙,”李安安手指绕着自己额边的卷发,“客户叔叔过生日,我带个小姑娘一起去,能快点回来。”
“你这……”徐来十分迟疑。
“哎呀阿来哥哥,这个道理你不懂吗?”李安安站直了,双臂抱在胸前,“我要是一个人去,免不了要被纠缠不休,带一个他没见过的小姑娘同去,他一时半刻不好轻举妄动,我们反而能双双脱身。”
说实在的,徐来并不能理解这个逻辑,但觉得似乎也有一定道理。“那……你看带谁去,总之必须保证安全,天黑之前回来报到。”
“得令,阿来哥哥放心!”李安安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雪儿,跟我走吧。”
这场景几乎完美复刻了李安安第一次找徐来借芮雪缘的情形。芮雪缘见天降神兵,来解救她于充斥空号的电话单子水火之中,简直喜形于色,拔腿就跑,险些在门口走廊摔倒。
李安安拽着芮雪缘进了货梯,说:“我提前给你发微信了,你没回,我就直接过来找徐来了。”
“刚才没顾上看微信,”芮雪缘说,“我们去给人过生日?”
“其实不是,”李安安压低了声音,“过生日的事我上午已经办完了,我叫你出来,是带你去我干妈家。我刚要是实话跟你领导说我带你找我干妈,他必定咬死了不放你出来。”
“姥姥”的女儿,那位存在感极高的干妈贾阿姨。
芮雪缘有些诧异。之前李安安的干妈来公司,芮雪缘也算认识了,但专程跟去家里,好像没有什么充分理由,毕竟是人家的客户,跟她并无太大关系。
徐来若是不放行,情有可原。
芮雪缘边想边上了李安安的车,李安安说:“有点远,这个时间段又堵,天黑之前肯定赶不回来,等会儿你拍点堵车照片,跟你领导说一声。但是不要告诉他我们具体去了哪里,回去他要是问你,你就说不认识路,反正去了客户叔叔家,还挺远的。”
芮雪缘顺从地点头。不出李安安所料,他们很快堵在了高架桥上,一步一挪地龟速前进。李安安生无可恋地一手扶方向盘,一手支额,连着车载蓝牙跟她干妈通话:“宝贝妈妈,路上好堵啊堵死了……我估计到了都得五点吧……”
副驾前面摆着国旗和党旗,旁边一个迷你黑色留声机伸着莲花状的喇叭,咿咿呀呀唱着歌。
衰草连横向晚晴,半城柳色半声笛。
芮雪缘透过副驾挡风玻璃,越过前方绵延的车流看向天空。如今随着城市生态的整治,雾霾这一市民的心头大患已然除去。冬日的晴空一眼湛蓝无边,若是在蓝天下一路向前,或许能去往人们一度认为到不了的远方。
李安安幽幽开口,打断了芮雪缘的遐思:“之前开会程万里提过的姥姥,你还记得吧?”
“啊,”芮雪缘看向李安安表情慵懒的侧脸,“记得。”
“她也在家,我们一起过去看她,人多她高兴。”李安安淡淡地说道。
芮雪缘没做声,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古怪老太太的肖像。
“姥姥年轻的时候就不是个省油的灯,这会子年纪大了,矫揉造作更甚。”李安安半分客气话也不给,“不管是谁,跟她住在一起,迟早会被逼疯。她老伴前些年去世了,我干妈就把她接在身边,她三天两头地找茬,不是骂我干妈的老公就是骂我干妈,一刻也不肯消停,从我打电话认识干妈开始,就不断地在给他们调解矛盾。干妈不在国内的一年里,她没人撒气,只能冲着我骂骂咧咧,我有时候真想甩手不管了,可是看在干妈是我大客户的分上,我还是……我对我亲姥姥都没有过这般周到。”
“安安姐真是受委屈了。”芮雪缘喟叹。
车流蠕动的速度加快了,李安安看准时机,驶出匝道口。
“没办法,老太太性格就这样,但她把我当孙女也是真心的。”李安安换挡加速,“家里的孙子孙女都出国定居了,三年五载不回家一趟,老人心里孤单,可盼着多见见年轻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在日影西斜之际抵达了目的地。普普通通的老小区,不显山不露水,李安安找了个大树下边的停车位,下车打开后备箱,徒手搬出了她在公司常用的折叠手推车。
芮雪缘凑过去看,后备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