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琴
此番,陆时要去赴任的青州,在北地。
地处偏远,据说那里气候苦寒,冬季持续时间比夏季要长许久。
是以他们这次出行,要带的御暖衣物、器具甚多。
因与京城又相距甚远,为避免走陆路中途频繁换乘,所以他们走的是水路。
梁昭月怀着激动的心情,踏上了去青州的船。
哪知,她刚抬脚上去,船身就开始晃动起来了。
刹时间,她心里又忐忑起来了。
好在娟儿,眼疾手快地上前赶紧扶稳了她。
还不忘赶紧鼓励她:“小姐别怕,和咱们往常游湖的小船也差不多的,有我扶着您,不会落水的!”
举目四望是,一望无际的江面,后头陆时也在小声催着:“快点上来!”
左相府送行的亲人也都在看着她的背景,梁昭月只得硬着头皮上去了。
上了船,左相府来送行的众人,纷纷开始跟他们摆手挥别。
伴着“哗哗哗”的声音,片刻后,船向前驶去,他们离岸边越来越远了。
船后的水面被拨动,像用刀子划破了,翻起了一道道的水花。
白花花的泡沫,轻轻翘上去,而后又慢慢跌下来。
江水还算清澈,却深不见底,不同于京城湖水的那种翠绿,却是另一种厚重的黄色。
两岸的山愈发显得山清水秀。
远远看山,仿佛褐色的地毯上,绣上了朵朵绿云,又像一个庞然巨物披了一件绿大衣。
见自家小姐一直在船头站着,奶娘担心江上风大,吹坏了身子。
于是,过来劝道:“小姐,我们回船舱歇歇吧!”
“陆时呢?”
“姑爷这会儿,在船舱里看书。”
“不想回去!没意思。”
“那要不,我让娟儿陪小姐翻绳?”
“不想玩。”
“……”
最终,娟儿还是拿出了一把琴,摆在了她膝边。
那是一把木制的七弦琴,虽算不上是什么名琴,却是母亲白氏在她学琴之初,专门请了师傅以梧桐木为她打造的。
此琴琴音悠远,音色清冽。
作为京城贵女,她在琴棋书画上,虽谈不上样样精通,但也算还有几分造诣。
不过她这种身份,既不用像琴娘一样,靠这门技艺吃饭。
又不必像门第较低的那些闺秀一样,需要精于此道,来装点门面,抬高名望与身价。
所以,她也只在闲暇之余,偶尔用它来打发时间罢了。
即便摆好了琴,也只是随意拨弄几首曲子而已。
到底荒废的时日久了,以往最熟知的曲子,今日竟然有了些生疏。
反正,这会儿也没有外人,她索性又将差点忘记的那两节,好好练了练。
也许是,刚经历了与亲友的离愁,心中还有几分怅然。
也许是,沉下心来做事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快一些。
不知不觉间,她来来回回已经练了近百遍。
她沉浸其中,倒不觉得有什么。
一直关注着她的娟儿、雀儿和奶娘,刚开始还觉得自家小姐琴艺超群,夸赞的话不要钱地往外说。
待后来,又听到她同一个音调节奏,乐此不疲地反复重复时,均瞠目不已。
再好听的曲子,也没有这样弹的。
“娟儿姐,小姐,这是魔怔了吧?哪有这样弹琴的?”雀儿忍不住向娟儿求证。
“谁知道呢,也许……小姐这是在练习?”
想起以前,陪着小姐一起上琴课时的情形,娟儿不确定地道。
眼见兴致勃勃的梁昭月,此刻正在兴头上,众下人也不好上前打断她。
只好任由折磨人的魔音,不停地入耳去。
直到了最后,实在忍受不了的众女,纷纷去拿了棉花塞住了自己的耳朵。
这才勉强让自己的耳朵好受点。
另一边,透过敞开的门扉,舱房内一切摆设,包括主人,一目了然。
一几、一椅,另有一张书案,案上置有文房四宝。
陆时背案半倚而坐,一身长长的天蓝色衣袍,连他的一双足踝也掩住了。
他手里拿着一卷书,正细细阅着。
当船舱外的琴声响起,缓慢沉稳的节奏,缠绵不绝的琴音传来时。
他的思绪也只顿了片刻,便又继续看手里的书。
以往他孑然一身时,出行在外大多是一个人,他也习惯了,就连听泉都鲜少跟着。
如今娶了妻室,身边经常要闹出点不一样的动静,倒也给他平添了几分易趣。
就像之前他的书房被锁,亦或是今天这样,突然响起的琴声。
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