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等不到了,他记得这个时候,东家应该已经回去了。
扶着墙壁慢慢起身,身体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发出声响,阿隐伸手触摸到窗台上混合着雨水与尘土的木樨,湿哒哒的,虽然看不见,阿隐依然能想到它们脏兮兮的落魄样子。
“真难看。”
虽然这样说,阿隐还是将它们一点点的拢在手心,轻轻放到口袋里。
舅母与表妹都不在家,她们应是子时回来,舅母要玩叶子牌,表妹和她的那群朋友在一起。
阿隐心里没了负担,扶着墙壁离开窗台,从陈旧的木桌上翻出止痛药,倒出来一把,也没用水,嚼了两口就咽了下去。
他记得梦里的自己不是这样自戕的,那样不太好看。
随着记忆,阿隐撑着伞走过数条街道,还好,这次走的慢,没有出现什么差池,身上也没有出现血淋淋的伤口。
阿隐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只是雨又急了些,全倾斜到他的身上。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微弱细小的叫声隐隐约约传来,应该是只奶猫儿,他不记得上次遇到过,或许是上次经过时,它已经没了气息。阿隐犹豫了一会儿,一边记住脚步数一边走向那只可怜的小猫。
他什么也没有,只有外衣和一把伞。
秦桢就是这时候看见他的,他正将自己的外衫轻轻裹在那只生命薄弱的猫身上,明明刚才还在嘱咐他,一个恍惚间叶竹就消失了,房子也跟着分崩离析。
秦桢确定自己还是魂魄,天上的雨透过她砸在地面上,衣袍依旧轻盈无比,但叶竹身上却被雨水打湿,白色的衣物被水浸湿露出内里的身体,他把最后的伞也放在了小猫身边。
直觉叶竹的状态不对,秦桢也不靠近他,就那么不远不近的跟着,看着他走到了一棵树下,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什么。
秦桢等了一会儿,他还是没起身,便走到他身前,他一只手缩在怀里,另一只手在地上刨土。
差不多挖了一个巴掌大小的坑,他指甲里也渗出来红色的血液。
秦桢皱着眉毛,蹲在他面前,看着他将怀里那只手伸出来,手里攥着一把桂花,都烂在手心里,他仔细的将桂花埋在土里,又慢慢的用土填平。
填完之后,他蹲在地上又静止了一会儿,站起来试探着向前,摸索到那棵秦桢看不清模样树,扶着树干慢慢躺在地上。
秦桢瞬间想起来上次梦里的他,但不一样,上次的他在求救,而这次他显然很安静,好似很期待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这幅死寂的形容仿佛勾起秦桢埋藏在心底的恐惧,她撩起衣摆,飞快奔向他,颤颤巍巍的伸手摸上了他的脸。
还好,还有些热度。
阿隐感受到了脸上的温热触感,同周围寒冷的风、湿冷的雨截然不同,但耳边是风吹叶子的娑娑声,还有雨滴落在叶子上的簌簌声,也有风拂过耳旁的呜呜声。
不对,阿隐疑惑的睁开眼,呜呜声怎么小了?
他静止了一会儿,等面上温热的触感消失,他又阖上眼,也许是风小了吧。
秦桢又将手放了上去,只不过放在了鼻翼处,试探着他的呼吸。
微弱的好似濒临死亡的鹿。
秦桢记得幼时在猎场,陛下猎过一只鹿,箭头从它的身体穿过,被带到小广场时它还活着,只不过奄奄一息的眼睛也被血糊住。
秦桢默默地伸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指,看着人在自己眼前慢慢死去的无力又涌上心头。
东家!
阿隐心猛的一颤,也不敢睁开眼睛,屏住呼吸仔细感受着手指的异样,确实被不属于自己的温度紧握着。
是东家来了吗?
阿隐不敢问,心里却没有雀跃的情绪。
秦桢与他并排躺在地上,感觉雨好像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滴到了脸上。
侧头看向叶竹,一直以为他脸上的是雨水,可凑近一看,那赫然是汹涌的泪,此刻还在源源不断的躺着。
怎么是个哭包呢?
“别哭。”
秦桢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泪,可是擦不掉。
“我没哭。”他抬手遮住眼,声音闷闷的回复她,“你一直不来,我也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阿隐听不到她的声音,但感受到了她手指抚摸自己的眼睑。
她好像是在嫌弃自己哭。
秦桢也一时凝噎,记得自己刚和他说完要好好活着,怎么一转眼就到了这种境地。
“活着不好吗?”
“我不想在这里了,很难受,我听见表妹和她的朋友说,要把我卖掉。”阿隐胡乱抹着脸上的泪,自顾自地解释道,他知道表妹要把他卖到什么地方,他不想再这样了。
他上次逃出来的急,一路跌跌撞撞的,来到这里的时候身上应该是流满了血,浑身都湿黏黏,最后他躺在这里,拿了石头划破了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