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到院子里,小狗热切的迎接她,一如既往,似乎没有变过。
她是唯一会解开它绳索,牵着它遛弯的人。
只是随着课业负担的加重,她来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是几年过去,即使越发稀疏的造访,狗狗还是听得出她的脚步。
叶栀抱着它,给他顺着黑色的毛发,终于抑制不住情绪,惨兮兮地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我很少来看你,也很少,来看姥爷……”
“可我,我已经尽力了,人都是会死的,怎么能不留遗憾?”
“好难过,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如果一定要受这份痛苦,好煎熬,人类为什么要有感情,如果一开始就没有感情,失去亲人是不是就不痛了?”
叶栀一个人抱着小狗,不知道哭了多久。
山月冷清,她牵着小狗,复又走在自己熟悉的那条小道上。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样子,只是,没有人再给她做小风车拿在手里了。
她习惯一个人呆着消化负面情绪,伤痛藏起来,鲜为人知。
萧则自然是希望她更依赖他些的,只是这时候不好拘束她,也需要跑前跑后地帮家里人做些事情。
他本以为情况够糟的了,可偏生又出了意外。
一通电话拨了过来,他接通,是一个男人的声音:“送你份大礼。”
“不听话的女人,会被丢去喂狗的。”
萧则蹙眉。
“让一让让一让!”护士推着急救车,冲出一条血路来。
萧则不经意地一扫,登时瞳孔地震。
手机没拿住,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那是——
叶栀回来时,看到走廊墙角一只蹲着的小狗。
她走过去,弯腰,情绪已经平复很多,柔声问他:“阿则这是怎么了?”
黑眸没了往日的淡漠沉静,脆弱与恐惧显而易见。
叶栀心里一紧,捧着他的脸,指腹擦过他发红的眼眶,“乖……”
萧则哽咽,声音有些发颤:“我闯祸了。”
叶栀抿唇,揉揉他发顶,“不怕,我陪着你啊。”
流血流汗不肯流泪的男孩闻言,泪水吧嗒吧嗒冲出眼眶。
他觉得在她面前哭鼻子很丢脸,于是慌忙抹了把眼泪,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如果他如实相告,叶栀就不会这样同他细声细语地说话了。
她会厌恶地瞧着他,恨上他,责怪他,再也不想见他。
但……这也是他活该。
“栀栀,你这孩子,怎么不进屋瞧瞧你爸?”小姨喊了他一声,“忙不过来了,过来搭把手。”
叶家现在乱作一团,从没经历过这等大风大浪。
叶栀闻言,眉梢一抬,低头跟他说了声:“别难过。”而后抬脚走进病房,去一探究竟。
良久的沉默,萧则竖起耳朵听着病房里的动静,心脏砰砰乱跳。
完了,小叶子要跟他决裂了……
病床上,爸爸脸色苍白,没有血色,半裸的上身缠了绷带,一只胳膊插了许多管子,指尖夹了血氧饱和度探头传感器。
“这是……怎么了?”她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唇色发白,颤抖着咬字不清。
叶家人没见过萧则,只当她是病房其他病人的家属,“一不小心让大车拐了,诶,捡了条命回来啊。”
她牵强地扯出个笑,“上天眷顾啊,早,早日康复。”
视线却是一直落在爸爸受伤的右臂上,眼睛止不住的酸涩。
心里抽痛,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这一天,她受了两次打击。
妈妈情况应该更不好,叶栀转身出了病房,去找妈妈。
一出门,又看见萧则。
她脑袋乱七八糟的,却偏偏有两根斩断的事件连在了一起。
萧楚那句“会害了她”,竟然一语成谶。
萧则不敢抬头看她,只是耷拉着脑袋,似在忏悔。
叶栀蹲下身子,没太多言语,直接把他揽进怀里,给他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长发。
萧则羞于见她。
他怎么还有颜面见叶栀,见叶家人?
都是他作出来的。
如果不是他太莽撞,用更妥帖的方式处理问题,叶栀爸爸就不会被那群渣滓伤害。
叶栀亲了亲他额头,安抚小狗一样安抚他,“没事了阿则,我们站起来继续走好不好?”
“听我说,这不是你的错,别这样。”
她一遍遍安慰着他,额头抵着,轻轻蹭着,把他憋那么久的泪水都蹭出来了。
“对不起小叶子,对不起,对不起……”他害怕,后怕,怕得要死,手指一直哆哆嗦嗦捂不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