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你
“这世人,大都为情所苦,为情所困。而这情,包括亲情友情爱情,一切的情谊。”
周语慈笑笑:“就是日子好过了,大伙儿要求高了呗,你看这些年,提倡婚嫁自由,不再局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年轻男女成婚前看对眼,了解一段时间,才走婚礼的过场,不再两眼一抹黑就成婚;还有这些年和离的,在婚姻里不开心的,谁也不为谁委屈,在一起没奔头,就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各找各的幸福。”
阮欣欣:“那现在选择自由了,哪会为情所苦啊?”
周语慈又笑道:“凡事有两面,自由是有了,选择也有了,以前是没得选,大都是认命的多;如今能选择了,反而更容易迷惑犹疑,诱惑多,阴差阳错数不胜数。”
“而且,你发现没有,即便现在推崇婚配自由,可这世间对女子的要求仍苛刻至极,一次恋爱不成,就成了女子的耻辱,什么‘没人要’‘破烂货’‘破鞋’,所以姑娘们也很谨慎。”
阮欣欣认同道:“周姐姐说的是,以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那是因为女子没有能独立在这世间生存的能力,现在女子也可以参加科考,即便家里贫穷读不起书的,也能到工坊学手艺帮工养活自个。”
周语慈点头,“是,这是咱们女子的机会。”
两人相视一笑,大有一种知己相见恨晚的心意相通,话匣子一旦打开,周语慈也没藏着掖着,“可世间对女子的幸福与否,还是以她的婚姻和孩子来定夺。不管她做到多大的官,能力多么出色,只要她没有成婚,或者没有孩子,世人就会以此来攻击她人生的不完美,抹掉她的才能功绩,甚至以此来嘲讽她人生的失败。”
女子想要出人头地,并非一定要跟男子争个高低,有时候也仅仅是因为生存的需要而已。
阮欣欣喝完热奶,似有所悟:“女子过分重情,反而容易被情所困所累。”当然,周语慈的意思里,秦小玉案中,皆是情痴迷障,为情所困的人,再加上生死相隔,和莺粟这种“魔鬼”,又有利益驱使,便更复杂了些。
两人暂时陷入“众生皆苦”的无解之中,愁闷归愁闷,可年龄毕竟摆在哪儿,又是有着无限可能的年轻无畏,你看看我,我瞅瞅你,不一会儿又欢笑起来。
阮欣欣感慨道:“以前我不明白,别人的爹妈早早给自个的姑娘,不是教导这个就是规训那个,而我整日里疯玩,除了完成学堂里的功课,几乎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闯祸时被人骂‘没有姑娘样’,我那时就问我娘,‘姑娘该是什么模样’?我娘就说:‘你是你,你本来是什么模样,跟你是姑娘小子有什么关系?做错事就认错,别用其他固化的思想来教育孩子。’”
阮欣欣抓过周语慈的手臂,“周姐姐,我突然就想,女子过分重情,遇事总想着维护大局,牺牲自己,跟从小被教育着要孝敬长辈,谦让兄弟,帮扶娘家,辅佐丈夫,养育陪伴孩子,是不是有着莫大的关系?”女子可曾先考虑的是自己?
周语慈停了一瞬,不确定地点头,“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觉出点道理来,就咱们医署,还真见过不少这些事,女孩儿被苛责委屈的事儿。”
若是家里女孩生病,最多看个一两次,但男孩就不一样;同样是孩子,女孩要早早照顾家里,能上学的屈指可数,甚至早早年纪就定亲待嫁,既没能分到娘家的田地,婆家也防着,如果没有学识和手艺傍身,基本就靠丈夫,所以民间才有“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的说法。说到底,把自家性命未来全交付给别人,与其说重感情,不过是为了生活,所以一旦依赖断裂,对于无法自立的女子,都是致命的打击。
周语慈赞道:“你有一个好爹妈。”
阮欣欣确实想她爹妈了,当初走的时候有多迫不及待,现在就有多惆怅,她抱着周语慈的胳膊,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仿佛她娘身上四季不变的味道......
永安街二巷小花园,那棵大榕树下,“娇娇,嫁给我你就不用卖包子了?”阿贵傲娇地说。
娇娇:“为什么,我包子做得那么好吃?”
“我养你啊!”阿贵挺了挺胸膛。
娇娇一笑,腹诽:就算你养得起,可我也不会丢下我的“包子”。
......
秦小玉一案算是圆满告一段落,孙清枫虽坦白供认,因着他是教署的老师,对他的定罪要上报国子监;而除了账本,还有人证陆叶,之后的九念和紫鹃也改了口供,一致指认花志毅贩卖违禁品莺粟;花志毅死刑难逃,万花楼、花间歌舞坊和一点红都被查封,一夜之间洒金街上行人稀少,往日的辉煌奢靡如昨日烟火。
大家都在纷纷议论,有人叹秦小玉死得冤枉,有人说孙清枫为人师表却虚伪至极,有人说元荣有情有义是个情痴,还有人说花志毅是罪有应得,甚至还有传闻陆叶是官署的卧底,传得神乎其神,精彩绝伦。
阮欣欣在班房听到外面的传闻,也起了疑心,连问:“是不是哦,那陆叶真是咱们官署的卧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