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枝芍药凌云志
,某日夜里景竹茹辗转难眠,闲来无事,便烧了一小壶热酒,坐到船板之上,静待日出。
她从前并不喜欢饮酒,只是如今心境不同,她竟也爱上借酒消愁。
黎明前的至暗时分悄然过去,景竹茹饮下一杯热酒,辛辣裹挟着刺痛刹那间钻进喉咙,迫使她皱紧眉头,微眯双眼。
而等她再望向远方,便见东方之既白。
“医师好兴致,竟在此处饮酒。”一阵轻快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景竹茹一回头,竟是杜芸站在那里。
经过几日的修养,杜芸看上去已无病气,只是脸色仍旧白若樗蒲,身形瘦削,站在那里被冷风一吹,像是只用一根细线牵引着的风筝,被衣袍裹挟着摇摇欲坠。
景竹茹低头福了福:“通判大人。”
杜芸浅笑:“不知可否朝你讨杯酒喝?”
景竹茹端起烧热的酒壶替他斟满一杯:“荣幸之至。”
杜芸端起酒杯轻呷一口,赞道:“好酒,可是泡了药材在里面?”
“是,大人饮下可补益气血,对病情有利。”
杜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品道:“这其中有人参,大枣,甘草,都是伤寒派鼻祖张仲景最惯用的几味药,那日我尚在昏迷之际,医师喂我喝下的汤药中,桂枝和芍药的气味尤烈,我猜那碗便是仲景群方之冠,桂枝汤吧?”
闻言,景竹茹不掩诧异之色:“没想到通判大人竟如此博学,连医书也有所涉猎。”
“博学实在难当,只是当年伤寒派在京都也算是名震一时,大周建都之初,咏笙堂还是除皇城太医院外最有名的医馆,只是时过境迁,我听闻最后一任馆主景清忽而病逝,此后不久,咏笙堂也就销声匿迹了。”杜芸像说起一件家常事那样侃侃而谈,却在暗中观察着景竹茹的神色。
“虽还未请教过救命医师尊姓大名,但我心中已有答案,能将伤寒治法运用得如此娴熟,恐怕非伤寒派最后一代嫡传弟子景竹茹不可为也。”
景竹茹听到最后释然一笑:“大人谬赞了。”
杜芸骤然起身,十分端正地朝景竹茹作了个揖:“在下姓杜名芸,字子轶,在京城未曾有缘与景医师相见,不曾想竟在此处逢神医搭救。”
景竹茹连忙扶他,心里却想,其实在京城,也是见过的。
只是登时人声鼎沸,纵是乱我一池涟漪,你也未曾察觉。
“大恩不言谢,不如…”杜芸不知想到了什么,倏地一抬眸,与景竹茹的目光堪堪相撞。
景竹茹心头一震,支吾道:“大人…”
杜芸这才回过神来,莞尔:“我是想说,若是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必鼎力相助。”
景竹茹灿然一笑,目光一转,见天边旭日东升,第一道日光落在远处的攒尖亭和亭后小山之上。
正是苍山负雪,明烛天南。
杜芸想顺着景竹茹的目光望去,却见微风吹乱了她的发梢,步摇轻晃。
“我听闻泰山脚下有一筛月亭。”
景竹茹转头看他,问道:“筛月何来?”
“听闻那筛月亭的东侧,有一六朝松,每晚月光飘然而至,穿过松枝,落下的树影就像筛下的片片碎银,故而得名。”
景竹茹低眉浅笑:“只是这里并非泰山脚下,那小小的攒尖亭也并非筛月亭。”
杜芸却正色道:“但你我尚有风月无边之志。”
未待景竹茹搭话,杜芸又道:“不如我们就在定下约定,三年之后就在筛月亭见面,看看我们谁先登顶心中的五岳之首。”
景竹茹抬眸望向他,朝霞映照在远处的山尖,也在彼此的眼眸中,无比澄澈绚烂。
“好,那一言为定。”
闻言,杜芸展颜道:“还有,你们到底是听谁说的我是想要轻生才跳到河里的?”
“啊?”景竹茹惊诧道。
“罢了,定是王琪那个老小子瞎说的。”
其实那日,不过是一方砚台不慎掉入水中,杜芸跳下去捞,结果众人以为他要寻死,又一个接一个地跳下去捞他,这番在冰河里一折腾便起了新病。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杜芸看向景竹茹,竟觉得有些因祸得福。
“小叔叔!”一声哀嚎倏地响起。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江葵抱着个被子哭着跑了出来,他不过才十来岁,便从万众瞩目的贵公子变成家破人亡的万人嫌,哭一哭鼻子也不算丢人。
“小叔叔…我害怕…我可以跟你睡吗?”
杜芸猜到江葵一定是做噩梦被吓醒了,因为那样的梦他也经常会做,他看着江葵就像看着脆弱的自己。
他只有点头。
景竹茹不知从哪掏出来几颗蜜饯来哄江葵。
江葵擦了擦眼泪,将蜜饯含在嘴里含混道:“多谢姐姐。”
景竹茹一怔,她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