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冬猎
“……马惊的时候,手拉住缰绳,脚蹬紧马镫,上身可以稍微后仰,要是你死抱住马脖子,马就知道你不会骑,比它还害怕,它肯定要欺负你……”
在他的面授指导下,我能够简单地骑马上路,可是他的要求不是会就可以。只要上马,他总能挑出一堆的问题,在我看来虽不娴熟,可他也不必继续坐在我后面,但他还是伸手揽过腰来,滔滔不绝地指点,务必要求当场纠正。
“在不在你身后,你都特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往后还是要多练。”
他跳下马来,侍官牵走了枣红牡马,我向他拜别回去,他却摘下鹿皮手套,想起了什么,“马上我们冬猎,你跟我过去,跑跑马也壮壮胆。”
没错,隆冬腊月里,他要把麾下将卒抽出来狩猎,实战演练,在论功行赏和惩处不律中,发掘新秀,也借此淬炼他的胡骑精锐。
“一人一骑,我怎么陪你?”
除了女儿宴外,侯景凡事乖得像孙子,说他既不在冬猎名单内,也不是需要提拔的新人,又说我不过陪同,更不需要狩猎,轻轻松松两天就过去了,死活不愿意陪我过去。
你也知道需要独处,好吧,是我多虑了,你对偶像忠心耿耿,你们俩好到亲密无间。
“回来你不怕风言风语就行。”
“还少吗,现在外头都传着我是靠你才抓住的葛贼,现在他都不想让我去,我还没眼色跟过去,岂不是更讨一些人的烦。”
人在家里,可消息挺灵通,关于狩猎,尔朱荣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提过他半次。交代好家事,放下嬉笑不已的鸿儿,我忐忑地带着行装随从前往。
“大将军有令,所有飞禽走兽,不得死杀,全部生擒活捉!”
传令官扬旗奔走,很快大山各处,烟熏火燎,皆是焦糊的味道。
“天下的贼寇,哪能全部都荡平。我也是不得不如此。”
下达命令后,白马上的他,开启了不停地诉苦。
柔然国主阿那瓌趁天寒又在侵掠边境,兖州的羊侃、齐州的邢杲、幽州的韩楼纷纷聚众作乱,梁魏两方在南边淮河处来回拉锯,如尔朱荣所言,这天下尚未平定下来。
“我觉得晋阳挺太平啊,既没有土匪流寇烧杀抢掠,也没有外人胡骑践踏流血。”
高位者的牢骚,我哪能轻易共情。但晋阳安稳,不像各地祸乱丛生,百姓被迫流离亡命,倒是不争的事实。尔朱荣的势力,由不得你不信服。
“晋阳没乱,是有我这个大魔王在坐镇,哈哈哈!”
尔朱荣捧腹大笑,开心地像个少年,“你越发讨人欢喜了,来,我给你一支箭,过不了关,晚上我可饶不了你。”
眼前呵出团团白雾,虚化了意犹未尽的面庞。
我微笑谢过,接过一支雕翎金箭,转身和他一道散入大山之中。
“秉大将军,刺史大人喜猎一只梅花鹿!”
很快来人报喜,尔朱荣闻言大喜,带马驻足,尔朱兆高坐马上,扬眉捉鞭,命从人抬将过来。
几个鲜卑兵合手抬来,确是只肥硕的梅花牡鹿。肩背上的箭入了五六分,流到肚皮处的血和鹿毛不分彼此的凝固,大冷的天,浓郁的味道生猛直扑。
我竭力想忍,还是不由自主地吐了。尔朱荣皱眉,让人检查再三,鹿已死。
叔侄俩的脸色陡变, “吐末你个莽夫!谁让你射死的?来,赏他五十大棍!”
吭哧着地受完刑仗,尔朱兆新讨了令箭,扬鞭前特意凶狠地瞪了我一眼。
我无力争辩,你堂叔扬言要活的,跟我有一毫的关系吗?
见我不适,尔朱荣就让我先回大帐休息,我缓缓地控着马,动物的哀嚎,狂奔的啼脚,宣天的吵嚷,慢慢地,风烟一样远去。
“何夫人好。”
带着几个鲜卑士兵,宇文泰在检查搭筑夜宿的帐篷。
知他爱戏谑,就没有搭话,哪知他真无聊,懒洋洋地抱起双臂,“离开了跛子,跟了个疯子,你眼光真好。”
“黑獭,小心你的——”
旁边的少年边说,边伸着舌头用手比划,一块的几个人忍不住笑起来。
“说错了吗,论恩宠,吐末将军都要靠边站,这可是你们刚才传开说的。”
“跟你有关系吗?好好搭你的帐篷,完了还得狩猎去!”
……
不管怎么说,和他的关系,都说不清道不明了。
我漱完口,简单洗把脸,喝了点热茶,趴了一会儿,心口不再跳得急,带好弓箭就牵马离开。
刚才取笑的人也上了马,前往猎场。
马蹄声变得急促,我忙提起缰绳,旁边倒多了张口,“现在他至少有权有势,而那个跛子,我实在想不通,一对大雁就能让你心甘情愿嫁给他?”
见我不答话,他又赶到了马的另一端,“还是那和尚说的荒唐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