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忘荃
再见到她时,她正在柳荫下认着字。老人在旁摇扇子,小少年弯腰在扎秋千。还没扎好,他大半衣衫已经汗透。
我唤他停下休息,他,回头,礼貌地谢了谢。
察觉到声响,几步之内的她忽地抬头,琥珀似的眼睛融进蜜金一样在亮。见她笑,小少年顾不得催促,坚持擦完秋千,要看她坐着舒不舒服。
车马等得原地转,她静静合上字簿,拉老人胳膊起身,小碎步撞地长命锁等叮叮响。
“恃德哥哥,我见秋千,就会想起你。等我爹好了,我们一起看你爹去。”
“嗯嗯,我爹会好的,他们都会好的!我会在长安等你来!”
他激动不已,被家人馋走时,仍不忘回头,“还有,你的秋千,别让阿难坐,她一坐肯定塌掉。好妹妹,你一定要来!”
车马不见后,她收回白藕似的小手,糯糯地揉起双眼来。老人忙换人打扇,婆子在揉她的脖子。她转开小脸,老人便轻放下她,朝我道:
“夫人,孩子困了,我去搬小床,要麻烦您看一会儿。”
“嗯。”闻言,她眨着眼,没等到怀抱,就直起小腿站好。婆子加冰,继续扇着。
我坐到地毯上,任小手来回我耳侧比划,“女儿,你希望我去长安吗?”
她点头,我微笑着,“只有我们俩,你也希望吗?”
她迟疑了下,轻轻点下头。我敛容继续道,“只有你呢,你去不去?”
先是一动不动,稍后忽闪着修长的黑睫毛,“不。”一追问,她颇为斩钉截铁,“我没说非去长安。不带我,那我也不带你们。”
人小,心思不少,我含笑起身。
“那你爹不要你呢?没生你时,约好的你归我抚养。但他失信,还利用你,将来还要推你进火炕,你还要跟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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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吹来,如轻柔的梳子,理出了纷飞的黄绿柳叶。
她低头想了会,望着艳阳下来的人,无奈地摇着头。
还好不傻,我一把拥住她,“好女儿,往后我陪你,”轻拍着后背,我努力抱起她,“有我在,谁都别想利用你……”
“娘,”樱唇软软开启,“没人利用我,我不想你出家。”
她的肩又瘦又薄,哪能担起太多沉重。我贴着她的小鼻子,“那谁告诉你戒刀在蒲团下?”
“小师父说的。”小小年纪会说谎了,真不能再待他身边了。
眨眼功夫,她皱起眉头,“这是我们家,娘,你带我去哪儿?”
“我身边才是你家,高叔叔会接我们的,函谷关,建康城都行,反正要离开这儿……”
没说完,怀里的人猛地仰身。“我要下来,爹,爹,快来救我……”
“乖,别动,你别动啊!”
阳光晒得人头晕眼花,小小的她,越说越跟泥鳅一样滑地起劲。
“你真有病,我不要走……”
汗水快模糊了视线,这孩子怎么这么拗?我急了,正色厉声告诫道:
“听不懂吗!那个骗子会把你嫁给傀儡,你跟着他,将来才真是活受罪!”
她一愣不挣扎了,瞬间,哇地哭了起来,然而只一声,她被人掐住脖子般的,变得抽抽搭搭,上气不接下气。
“夫人,您快住手……”
疑惑中,有人挥舞着手脚跑来,我失神且不解——他们张皇失措的,究竟为什么事?
砰——
一瞬间功夫,怀里只剩膨胀的热烘烘,不出意外,她成功挣脱我的手。
眼前一下变得哄哄闹闹,又一下变得如干涸的河流似的寂静。现在,小小的人在哪呢?
慌乱如旱地野火,一旦燃起,便灼烧的你体无完肤。
热浪,从草地一重重烘来,我一手撑着,一手扶着额头,没想出半点头绪,一朵乌云悄然而下,短暂落下金星后,眼前又热得人,一点也喘不过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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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越蓝,地上越热,风越吼,雨越急,越下不久。但一会儿,也足以让碗粗的樟柳连根拔起,整个院子满目狼藉。
“一瓣两瓣,三瓣四瓣,一瓣两瓣……”揭完额上的花瓣,红绸条下的小辫子燕子似的飞走,留下两扇门被撞的吱呀疼了好几声。
“快来,何道千这会儿没犯病!”
“混账,也是你直呼的!”
提下耳朵,李灵杰很快将他举过头顶,改容笑道,“等我们说完话,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李灵杰刚放下,哪知一呲溜,对过的大树缝中漏出个笑脸,“我,在这等你!”
“不来就不来吧。”他不放心,但迎面我走了过来。“你,不戴顶帷帽?太热……路上蚊虫也多。”
我笑了,“你也躲我,觉得我疯了?”
“想什么,”他叹口气,在走廊处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