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气·呵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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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小丫鬟阿夏走了之后,海棠苑倒是来了一个青葱水嫩的薄荷绿裙少女,声音又娇弱又甜美。
“奴婢翠羽,见过沈姑娘。”
她恭敬,有礼。
比态度嚣张蛮横的阿夏不知要好多少倍。
可沈澜望着翠羽,总觉得似乎在哪儿见过。
等翠羽转过单薄身影去采摘蔷薇花瓣了,沈澜才想起来,这个小丫鬟娇滴滴的样子,倒有七分像萧露笙。
又甜又弱,仿佛夏日荷塘最后的一支白莲花,弱不禁风般娇羞。
三日后,当翠羽在楼薄西面前含羞带怯禀报时,沈澜就更觉得没眼看了——当她瞎么?
“沈姑娘要的蔷薇花瓣奴婢都凑齐了,只是她让奴婢采办的碧米梗,奴婢问遍了整个市集都没问到。”
“还请小侯爷恕罪。”
她柔柔弱弱欠身行礼,一脸愧疚,声音宛如莲子般清脆。
“你又弄这些复杂菜式做什么?”
“折腾侯府的下人?”
楼薄西不耐烦,挥挥手让翠羽退下,又没好气问沈澜。
“我……没有。”
沈澜抿抿嘴,小声辩解。
自从那一日在归程的马车上,楼薄西逼问她,退婚那一日,她到底是和哪家公子出去玩乐之后,他对她好容易积攒起来的一点点温情也彻底消散了。
那时夜色生冷,月亮圆到发烫,她双唇颤抖着斟酌字句,想着怎么圆谎,却见楼薄西不耐烦挥挥手说,“算了。”
“当我没问。”
“你本来就是这般一点都耐不住寂寞,我与父亲从侯府搬走之后,你一定找了很多世家公子陪你玩。”
“呵,我还不了解你。”
他一脸鄙夷,月光透过轻薄纱窗,将他的半张脸削薄。他仿佛自嘲一样,也不只是对她说,还是对自己说,“杨花柳絮一样轻薄的玩意儿,只有我才会当宝一样捧在手里。”
“水性杨花……那是人们形容青楼卖笑女子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
沈澜再也忍不住,紧紧拽着衣袖,红着一双眼眸问他。
“我困了。”
“别来烦我。”
楼薄西却只是轻轻巧巧一句困了,就靠上木板,阖目睡去,似乎懒得再纠缠这个话题。
此后。
一连多日,他半个字也不提这茬儿,却是肉眼可见地对她更加冷漠起来,仿佛回到了她刚来盛京的第一日。
譬如。
此刻。
他开始嫌她多事,当着丫鬟面就数落她。
沈澜讷讷辩解,“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除了白米,可有杂粮,我想着弄个……算了,你就当我多事罢。”
她有些赌气,别过了脸。
不再说下去。
楼薄西连日来对她的态度每况愈下,她已经忍到了极限。每天都要写好几封长信给小楼哥哥告状才行。
“生气了?”
楼薄西捏住她的下颌,硬逼着她转头,嘲讽般地提醒她,“你忘了么?”
“你在侯府,是没有资格生气的。”
“……对,妾身只是你的玩物罢了。”
“……性子来了,就逗弄着玩。”
“玩腻了,随手就能扔的。”
沈澜说着,肩膀忍不住轻微颤抖。
一个蚊子般细碎的声音,在她心底轻声呐喊着——
听听!你在说什么!
你怎么可以忤逆他?
赔笑。
赔礼。
这才是你该做的!
你要讨好他,才能有一线生机,为了王府翻案呐。
她内心越是煎熬,睫毛颤抖越是厉害,剔透泪珠仿佛珍珠一样缀在鸦青色睫毛上,欲滴未滴。
翠羽见空气忽然凝结至冰点,早就吓得不知所措,跪在地上求饶。
楼薄西不耐烦挥挥手,却还是温柔对她说,“不关你的事,你先下去罢。”
“对了。”
“这海棠苑住的人,是没资格拿自己当主子的,若是挑三拣四事情太多,你回我就是了。”
他刻意补一句。
翠羽乖巧点头,眸中是藏不住的惊喜神色,告退转身时的腰肢却是轻柔宛若杨柳扶风,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了。
寂静小院中,只剩下沈澜低声啜泣的声音。
“……快半年了。”
“……这种日子我受够了。”
“哦?”
“才半年你就忍不了了?”
“我还想着要折磨你一辈子呢。”
楼薄西恶毒讥笑的声音,摩擦着她的耳鬓,轻声响了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