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
一支黑色羽箭破空而出,没入高深的杂草,惊飞了一群鸟雀,各色的羽毛飘扬而下,晨间的阳光穿过树叶漏在林间的草地上,隐隐听得一声痛苦的嘶吼,似是有野兽被射中了。
一片阴云飘过,刚才还沐浴在熹微晨光中的丛林被蒸腾的雾气缓缓裹住,越发诡异的安静下来。厚重的铜角战鼓遥遥传来,夹杂着铁骑如雷,骏马嘶鸣,呼啸着向这片密林而来。
几个精壮强悍的士兵进了林子,为首的手持白刃,脚步轻缓而稳重地向前探去,树枝草叶在脚下断裂发出脆响。
约走了十余步,为首的士兵突然脚步一顿,缓缓举起左手,示意后面人停下,士兵的嗅觉敏锐,是血的味道。
似有粗重的喘息声传来,士兵握紧手中的剑,猎物就在眼前的兴奋让他脑门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他轻轻拨开蒿草,一只色蟌振着翅膀飞起,消失在浓雾深处。
那士兵僵住了,全身血液冲向大脑,四肢冰凉,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颤抖着。
“快!快!叫、叫御医!!!”
银盔轻裘的男人躺在地上,面容华贵,眉目间生气已经稀薄,胸间有鲜血汩汩流出,他身下的土地上暗红色缓缓蔓延,像一朵诡异的花。
那领头的士兵跌跌爬爬地站起身来,身后的其他人也发现林中这骇异的景象,纷纷掉转身子向外边跑边喊:“是太子、太子受伤了!快传御医!”
林中恢复一片死寂。
几步之后,一人手握长剑从树后缓缓现身,面部因恐惧而扭曲着,他努力要使自己的呼吸平静下来,却始终不得其法,过了一会,双膝重重磕在地面,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不知何时,一个蒙面人出现在他身后,低声道:“王爷,此地不可久留。禁卫军一会就要到了。”
男人似是恍然梦醒,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蒙面人出声喊道:“王爷,剑需留下,这里我会善后,您快回大营!”
男人惊疑不定地看了蒙面人一眼,低下头握紧了手中长剑。远处传来人马脚步声,他终于还是咬咬牙,把剑递给蒙面人,匆匆提步离开。
蒙面人快步走向林中央,在尸体面前弯下身,这尸体手中还握着一把断剑,一拔不出,发现死者竟将剑握得很紧,又用了些力气方才拔了出来。然后在四周迅速查看,找到另一截断刃后,一并收入怀中。
夕阳已完全沉没,蒙面人一身黑衣融入林中浓浓暮色再难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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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钟爱的太子梁昱意外薨于隆和二十二年的春天,景帝发哀诏以帝王大丧之礼事之,文臣武将于清泰门外朝夕哭临三日。举国禁屠宰、停声乐、缓嫁娶,王公百官皆斋宿,自大丧日始,寺、观各敲钟三万杵。
隆定城像是跌入水墨之中,一时间满眼只有黑、白、灰色。
交泰殿内,众大臣分立两列,国家尚在丧期,文武百官均着素服、戴乌纱。景帝扶额坐在龙椅上,看不清神情。
这十余天,他一直沉浸在沉痛中,难以相信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大镛的骄傲,竟会在一场春猎中意外身亡。白发人送黑发人,皇后已经一病不起,为父,他感到深深的无力,为君,他只能为社稷强撑。
右丞相郭瀚越众而出,沉声道:“陛下,仁穆太子薨逝,是大镛之不幸,您还是要节哀,为天下计,还是尽快议定立储事宜为好。”
景帝没有说话,殿中气氛压抑,陷入了僵局。
太尉齐舆抬头看了一眼,决定保持沉默。
郭瀚再次发声:“陛下… …”
“你们为人臣子,何谓人臣?”景帝缓缓开口,打断了郭瀚。
郭瀚不敢接话,景帝眼中满是血丝,眉间眼角一道道沟壑写尽哀痛。
“舐犊之情,人之本性,人臣人臣,先人后臣。朕二十三岁御极,昱儿是朕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朕常说天佑大镛,昱儿养的如此之好,百年后,朕亦能放心将这天下托付给他。如今昱儿梓宫尚未奉安,就重谈议储之事,让朕情何以堪,让昱儿如何能安?”
郭瀚皱眉,还欲张口。景帝又开口,隐隐有怒意:
“郭瀚,朕知道你心系国本,是朕耽于父子之情,此刻无心议储。朕答应你,定在龙驭之前给你个交代,可好?”
郭瀚冷汗顺着额头涔涔而下,连忙拜倒:“臣惶恐,陛下息怒。”
一时间袍袖摩挲,殿内百官跟着跪了一地。
王时上前:“陛下息怒,保重龙体要紧。”
景帝不再说话,起身离开,暗色的长袍在身后拖出一道伶仃的涸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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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瀚出了清泰门,准备回府,却听见身后远远有人在叫他。
“郭丞相,郭丞相!请留步!”
郭瀚回头,是太尉齐舆。
齐舆气喘吁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躬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