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上箭
唐弈是何等敏锐之人,向着陆今召问道:“我怎么记得今日梦溪琴社本是要来的?”
陆今召尚未答话,身后的陆莛钟向前一步:“唐大人,谢世伯身体有恙,肃肃……谢桑龄原本确是要来的,不知何故此时尚还未到。”
梁漱不声不响地看了陆莛钟一眼,对唐弈说道:“本王倒是有幸听过梦溪琴社的少主人一曲,闻之忘俗。”
唐弈双眼一亮:“不知王爷与谢姑娘竟有此等缘分!”转身吩咐杨正魁:“快去看看,是否因故路上耽搁了,找到后请谢姑娘到这里来!”
杨正魁匆匆下去,半晌后回来,面色古怪,犹犹豫豫并不上前。
唐弈回身,皱眉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找到?”
杨正魁一脸不豫,显然是受了难堪:“找到了,谢桑龄就在琴台上。只是……她今日没带琴来,说、说就不来打扰王爷了!”
“这谢家丫头!怎么这么古怪,来琴会不带琴,她来干什么的?”
唐弈没好气,偷偷看梁漱一眼,崇安王正漫不经心捏起一颗金桔。
他招手让杨正魁附耳过来,压低声音道:“王爷今日是第二次说起谢氏,上次在他府上提起野斫世家,我还没当回事,现在看来竟是为专为这谢家丫头而来的,你不管她带没带琴,先把人领过来再说!”
陆莛钟坐在下首,看着唐弈这边与杨正魁窃窃私语,心绪有些不宁,突然听到梁漱冷不丁问道:“陆待诏此前可曾入过宫?”
陆莛钟回过神:“回王爷,在下四年前进宫参加过皇后寿宴,不知王爷是否还有印象。”
梁漱颔首,嘴唇紧抿,手指碰到腰间玉璏,微微握紧。四年前的宫宴,他当然记得。
天边有云飘过,似乎马上要有雨。诸人并未察觉崇安王突然的沉默,均沉浸在曲乐中。
陆莛钟看梁漱再无话,端起手边茶盏正准备要喝,突然神情一亮,桑龄一身藕合色长裙,裙裾曳地,被侍从引着,走上上了水榭。
桑龄与陆莛钟视线相碰,微微一笑,转而露出无奈神色。陆莛钟面带宽慰,示意她不必紧张。
桑龄走到厅中,对着梁漱微微一福:“梦溪琴社谢氏桑龄,拜见王爷。”
她身型纤细,明眸皓齿,眉眼间一股轻灵之气,比之琴台上美目含春,桃腮带笑的歌姬舞女们却有一股独特气质,让众人顿生清新之感。
“多日不见,谢姑娘安好?”
“谢王爷关心,民女一切都好。”桑龄神色镇定,只是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磋磨着裙边,透露出些不自在。
唐弈两眼在二人之间逡巡,突然笑道:“谢家丫头,王爷刚才特别提起你,想听听谢氏琴曲呢!”
“家父告病,民女学艺不精,原本是要携琴来参会,只是此次琴会时间仓促,琴还没有制好… …”
“哎,我可知道你们梦溪琴社藏有不少好琴,就算不是新斫,怎么也不至于空手前来啊?”唐弈摇头。
陆莛钟上前一步,卸下背上的琴囊:“王爷,在下这把春雷,是经谢世伯指导制成,在下曾携此琴入宫奉诏,今日可借给桑龄,也算半个梦溪琴社出品。”
梁漱未置可否,只看着桑龄:“为何不带鸣泉来此?”
桑龄面上一滞,低声道:“鸣泉少宫弦已断,暂无法弹奏。”
“未曾收到本王的谢礼?”
“… …收到了,还未来得及换上。”
“既然未曾带琴,今日为何前来呢?”
梁漱神色懒懒,语气带着三分调侃,二人这你问我答让在场众人看得颇有兴味,更是上下打量着崇安王面前的桑龄,嗅到几分不同寻常的意味。
桑龄心跳加速,神色尤自镇定,梁漱似乎只是寻常问话,然而几个问题咄咄逼人,让她难以招架。
她的目光不自觉的下移,那枚玉璏仍在梁漱腰间,安静温润,似乎等着她来靠近。
桑龄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突然听到远处有疾物破空而来,贴着耳后擦过,击碎了左耳的明月珰,落在二人之间。
一只箭扎在红木案几上,箭尾黑羽兀自颤抖着。
琴声停了,水榭上有一瞬死一般的寂静。
桑龄回身,望向箭来的方向,感觉到第二枚箭已经离弦!她避无可避,正僵立间突然感觉身后一股力量将她猛然拽离原地。
梁漱一手将桑龄护住,另一手折扇挥出,扇骨携劲风击落扑面而至的第二支羽箭,二人旋转一圈,飞身退至水榭后方屏风处,辞戈和左右两名贴身侍卫抽出长剑护在二人周围。第二支箭被梁漱打偏了方向,掉落在梁漱左手的坐席上。
唐弈早已站起,此时悚然回神,厉声喝道:“有刺客!保护王爷,封锁别院!”
琴台上众人何曾遇到过此等场面,惊得四下奔走,琴台上空间有限,竟有人被挤落,连人带琴掉进了浣花溪里,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