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知
梁漱一袭白衣,风尘仆仆走进薛府花厅。
他刚刚回到揆州,还未来得及去找桑龄,宫中传旨的人后脚便到了,一直应付到傍晚,从外面回来的阵云说似乎在城门口看见了薛姑娘。
他连日奔波,不声不响做了数件大事,即便是接到九衢宫的婚旨,也不过是心中冷笑,皇帝的一切反应尽在他预料之中,这召他回去的手段太过下作,纵然如此他也能冷静应对,然而听到桑龄的名字却一阵心慌。
这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让他再也忍不住想要立刻见到她的冲动,立时带着辞戈朝谢府来。
梁漱看见花厅里的情形,脚步一顿,显然没有料到陆莛钟也在此处。
陆莛钟神情中也有诧异,一边急忙站起身来向梁漱行礼:“莛钟给王爷请安。”
梁漱神色漠然地无视了他,转向薛衡:“晚辈贸然造访,有急事要与……先生谈。”
他眼神飘向坐在一旁的桑龄,话到嘴边改了口。
薛衡对梁漱躬了躬身,语气冰冷:“王爷大病初愈,政务繁忙,有急事派人传唤一声,老夫自会上门拜访。”
他心中有气,又转头对陆莛钟道:“君益,回去和你父亲说一声,今年中秋两家一起吃顿饭,你父亲的提议,到时详谈。今日先到这里吧。”
陆莛钟面露喜色,自桑龄成年,陆今召便露了和薛家结亲的意思,只是多次探薛衡的口风,总不见他接招,今日薛衡竟然主动提起此事,他含笑看了一眼桑龄,只见她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一旁的梁漱面罩寒霜,宽袖下一双手握紧成拳。
陆莛钟没有多想,满面春风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走到梁漱身边时又拱手道:“王爷与瑾瑶郡主喜事将近,是御赐的因缘。届时莛钟亦能有幸亲赴,今日在此先提前恭喜王爷了!”
“先不用着急。”梁漱冷声。
他面色十分难看,侧身避过了陆莛钟的恭贺。
陆莛钟一怔,正不知说什么好,听见薛衡道:“天色不早了,王爷还与老夫有事要谈,肃肃,你去送一下莛钟。”
桑龄像个提线木偶站直直起身,与梁漱擦肩而过,感觉他下垂的衣袖里手抬起,冰凉的手指碰到了自己。
她像被火焰灼伤,手猛地回缩,垂眼低声道:“王爷慢谈,告辞。”
陆莛钟看着桑龄走向自己,方才的插曲抛却脑后,笑逐颜开要与她一起出门,突然听见梁漱冷不丁出声。
“肃肃!”
桑龄和陆莛钟二人脚步同时顿住,桑龄原地站定没有动,陆莛钟转过身,看见崇安王双眸炯炯,定定看着桑龄。
梁漱转身对薛衡说道:“请肃肃留步,晚辈也有话要同她说。”
陆莛钟来不及细想梁漱对桑龄何时开始如此亲密相称,就听见薛衡沉声:“王爷,有什么话,一并交代老夫便可。”
“事关重大,需要她亲自听我说。”梁漱语气坚决。
薛衡眉头紧蹙,面色铁青。
“君益哥哥,你先走吧,抱歉。”桑龄终于哑声开口。
“……好,那,肃肃晚安。”陆莛钟留恋的目光最后看了一眼桑龄,浑没留意身后一道就快能把他戳死的眼神,心思荡漾地迈步出了院门。
厅中气氛压抑,三人默然坐着,闷雷在天边翻滚,隆隆声敲打得人心慌。
薛衡看着沉默不语的二人,忍不住出声:“天色不早,王爷有何要事,快些说罢!”
他语气毫不客气。近日街巷传闻他也有所耳闻,自己捧在掌心的女儿,成为众人议论的对象,今日又听闻赐婚一事,暗自后悔此前没有态度强硬地拦住女儿。对找上门来的梁漱,自然难有好脸色。
“晚辈今日来,是想向贵府求亲。”
有一瞬间,花厅被电光照亮,一道惊雷接着这话在耳边炸响。桑龄哑然看着梁漱,只见他神情诚恳,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
薛衡猛地起身,他声音一向低沉,此时声调上扬,比方才那声惊雷更带了万钧之怒。
“陛下刚刚赐婚王爷,世人皆知,现在是在戏耍我薛氏么!”
“自然不是,”梁漱也站起身来面对着薛衡,眼神诚恳。
“晚辈来得匆忙,没有充分准备。晚辈与桑龄的婚事,先母和伯母早有约定。晚辈对她亦是一见倾心诚意求娶,请薛伯父成全。”
薛衡方才对陆莛钟说的话,梁漱能猜出半分,虽然是最差的时机,他也不愿继续犹豫下去。他从怀中拿出一样东西,握在手上,薛衡只看了一眼,眉头便拧紧了。
桑龄看清他手中是一枚玉佩,上面雕一对并肩振翅的大雁,光泽细腻,笔法灵动,有熟悉的气息。
这枚定亲信物是虞珩芷临终前托身边人辗转交到梁漱手上,是先太子妃生前没有说得出口的未了心事。从重病卧床,到西南犯险,一直被梁漱贴身收藏在胸口。
薛衡怒气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