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
梁漱一身黑衣,面对着五万将士,他看上去依旧从容,神色镇静却有迫人的威势。
“众将士与我一样,从大镛各个角落来到西南边地,边庭归望,万里客心,不分寒暑早晚苦练,为的是什么?”低沉的嗓音在山谷间振荡。
梁漱的眼神扫向每一位士兵黝黑的面庞,他们一个个斗志昂扬、神采奕奕,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的将领。
韩子野听得梁漱此问,大声回答。
“为我大镛,称雄天下,扬我国威,扫平四夷!”
众将士听见韩子野领声,群情激昂,高声应和。
“称雄天下,扫平四夷!称雄天下,扫平四夷!”
韩子野一脸热切地看着将军,期待从他面上看到一丝赞许,然而梁漱的眼神中却并无他料想中的激赏之情。
日光在他身侧拉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皎厉姿态如孤天苍鹰,将锋利收敛后现出了几分天神般的悲悯。
“大镛也曾是强国环伺中忍辱求生的小国,高祖皇帝出身贫苦,最早的大镛子民多为遭受战争之苦迁徙而来的难民,他胸襟宽厚,接纳了这些故土难归的人,尽管这些难民中有些人可能就来自对曾经弱小的大镛兵戈相向的敌国。今日的诸位可曾想过,你们的祖辈,或许也来自四夷?”
台下鸦雀无声,士兵们的眼神中现出困惑。
他如此发问,声调虽不高,英挺剑眉下一双眸子却蕴含王者气度。
“当年那批死心塌地跟着高祖皇帝的百姓,是因为彼时的大镛战力雄厚而义无反顾的么?”
梁漱继续问,他看见每个人的面上都若有所思。
“可是朝廷重组揆州驻军,不就是要让我们为大镛战斗么?”韩子野忍不住疑惑。
“当然。”
梁漱看着韩子野,唇边终于露出一丝笑容。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1。以战止战,虽战可也。我们的使命,是犯我国者虽远必诛,而非兴师用兵寻衅作乱。众将士们,擦亮你们的战甲,磨光你们的剑刃,诸位需得于新月边秋下枕戈待旦,但拔剑虽易,归鞘却难……”
梁漱眸中波澜涌动。
“开始一场战争,远远比结束一场战争容易得多。”
“而你们,要随时做好披甲上阵,为黎民苍生结束战争的准备。”
韩子野目光中有动容,半晌,他举起紧握的右手,高声呼喊。
“若有来犯,以战止战,为我黎民,虽远必诛!”
众士兵也跟着高声呼喊,热血沸腾。
场下五万人中,不乏在军中度过了十余载的老兵,他们看着台上的主将,眼眶发烫,注目中那个挺拔而瘦削的身影渐渐与当年那个有着王者风范的将帅重叠,想起曾经的主帅,也曾是这样语气淡然,却振聋发聩。
阅武结束,从寓一刻没有耽误,启程准备去回城路上半道的温泉休憩,还专门派了两个小兵跟在他的马车后面,护送那只巨大的木海,冗长的车队就这么在将士们的注目下,洋洋洒洒离开了演武场。
而梁漱并没有回城,他要与众将士在军营中同吃同住一阵,熟悉部队环境,考察粮草军械的情况,顺便巡查边防。韩子野接了指令,就准备下去为将军布置营房,被梁漱喊住了。
“子野,今日的阵法整齐完备,看得出是花了功夫的,不愧多年军旅历练过。”
韩子野面有得色,口中仍是谦逊道:“将军过誉,卑职分内之事。”
“只是……”梁漱看着韩子野,眸中神色突然严厉。
“阵法之道,不在整齐而在便捷,临敌变化,料敌机先,才是最主要的。”
韩子野一凛,恭声道:“卑职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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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营地,秋露初生,残星几点,巡防的士兵每隔半个时辰列队穿过营地。而营地正中的将军帐内,依旧亮着灯。
梁漱放下手中的节略,揉了揉眼睛。
“已经寒露了,将士们的冬衣也该准备了,西南潮湿,不比其他地方,除了棉服,单襦也要每人多配两套,以便换洗。”
“是,已经安排了。”辞戈看着梁漱疲惫神色,欲言又止。
梁漱察觉到他犹豫神色,看了他一眼。
“有话就说。”
“……王爷吩咐有关查找当年真相的事,我们找到了当年旧人,现在就在军中。您这几日太过劳累,改日——”
“请他过来。”
辞戈皱眉,还待劝说主子先休息,刚要张口,梁漱又轻吐两个字。
“现在。”语气不容置疑。
辞戈领命而去,心中暗自后悔,为何不明日再和主子说这事。
戴居延随着辞戈进入将军帐,在离梁漱两步的地方跪倒,神色激动。
“卑职戴居延,参见将军!”
梁漱从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