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张照片
听到陈牧阳要来她家,宁月微第一反应其实是拒绝。
因为她骨子里还是自卑的。
那时候,故乡是她贫穷的伤疤。
她生在南宁县的一个小乡村,一个连导航都找不到的地方。
这里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车水马龙,有的只是绵延的山,潺潺的水,和一望无际的宽阔农田。
她家住的平房是父母年轻时自己一砖一瓦砌成的。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年头,饱经风霜后的房屋早已破旧,地面坑洼不平,家里的家具也都成了时代变迁下的“老古董”。
作为大山的儿女,她从小就奔走于田野之间,混迹于泥土之中,风尘仆仆一身。
而他是光鲜的、皎洁的,如高悬的月亮,银晖满身。
他们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有一个词叫:云泥之别。
宁月微眼神落寞,她第一次那么讨厌一个成语。
她本不想将自己的伤疤袒露在他的眼中。毕竟谁都想在喜欢的人面前留多一些体面。
但最后她还是妥协了,因为她对他总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而且,比起其他,她其实更想见他。
这种感觉很奇妙,细数十九年的过往,前所未有。
明明她已经见过他无数面,却还是总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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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陈牧阳发了来这里的行车路线,宁月微跟外婆打好招呼,说有一个朋友要来。还特地恳求宁月初,晚上和陈牧阳挤一挤。
她知道弟弟对他的不喜,她上次就看出来了。
她也不强求,实在不行的话她也可以把自己的屋子让出来,她去弟弟房里打地铺。
好在弟弟虽然百般不乐意最后却还是答应了。
…
外婆早早地就找出了家里最好的棉絮套上了被套,给陈牧阳准备着。
毕竟这是她孙女第一个带回家的朋友。
外婆很高兴也很重视。
收到陈牧阳的消息时,宁月微刚从镇上买完菜回来,把东西放好后又急匆匆地出门接人。
坐在房间做题的宁月初听见声音也只是从窗户瞥去一眼。
宁月微在村口见到陈牧阳时他身着一身黑,冲锋衣拉得严严实实,身材高挑劲瘦,双腿长得要命,仿佛行走的衣架子。
村庄临江,在风口。他乌黑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却一点都未损他的隽美,反倒增添一丝不羁的美感。像是从偶像剧里走出的人儿。
此时他微微弯下腰去逗弄村口那只亲人的小狗,一截皓白的手腕露在外面,上面是一根鲜亮的红绳。红白相称,更显得那双手骨节分明,白皙好看。
一看就不是干活的手。
村里的小孩见着陌生人也不玩了,躲在一边好奇地盯着他看。
“陈牧阳。”
宁月微远远就在叫他。
他应声回头,那张脸,实在是漂亮的和这个质朴的村庄有些格格不入。
见到他后,宁月微才发现她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她所担心的嫌弃之类的情绪也通通未在他眼里找寻到。
他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一路左顾右盼:“那就是你上次给我的那种橙子吗?”他指着山上的矮树问。
宁月微点头:“这是我们这里的特产,味道很好,酸甜可口。不过因为我们这里地方较偏,知道的人少,没有人专门来收的话不太好卖,每年烂在地里和家里的很多。”
“哦。”陈牧阳惋惜:“那确实是可惜了,这么好的橙子。”
他盯着那些树丛一会儿,若有所思。
“嗯,习惯了。”宁月微没在意,引着他继续走。
走着走着,他又指着山对面高高的建筑问:“那个是什么塔?”
宁月微摇头:“不是塔,那其实是个坟.墓,是我们村里原本最有钱的那家几年前回来修的。好多人第一次见都以为是塔,不过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修成这样。”
“第一次见这样高的坟.墓。”
得有三四层楼那么高了。
陈牧阳感叹道。
他一路走走停停,边走边问,到家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陈牧阳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房子虽然老旧,时不时还能闻见若有若无的潮湿气味,但屋内是整洁的。墙上贴满了奖状,有宁月微的也有宁月初的,满满一墙,壮观得很。
由此足以看出二人的优秀。
原本坐在凉椅上的那个和蔼的老人,一见到他就立马起身迎了过来:“这就是小阳吧,长得真漂亮。”
外婆也是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孩子,一个劲地夸他好看。
“外婆好。”陈牧阳礼貌打招呼,也没纠结她的用词。
外婆牵起他的手,絮絮叨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