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4

羲和也垂了头，无声地笑了笑，末了喃喃道：“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那人抽回了手，仍是不出声音的立着。

羲和抬头望了望他的面庞，适才一扫而过的红晕也不知道让她瞧见了没有，反正此刻羲和看见的仍是他恢复平静后的双眸。

脸上罩着黑色的面具。这面具乃是天水阁专门为杀手打造的，听说杀手也有不一样的，天阁与水阁就有不一样的规矩和任务，然而彼此是谁也没有见过的。从他记事被带回府中起，他就带着这副面具了，久到这面具仿佛长到了自己脸上一样，他自己也不记得他的真容了。

然而面前粉雕玉琢的公主是见过的，此刻羲和伸出手抚摸着他的面具，面具上盘踞着上古神兽的隐隐花纹，羲和轻声道：“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是我哥哥手下的杀手...”

一直没有出声的他，轻咳一声，道：“公主若觉得羞耻，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他道。

“任何人？可是你知道，我也知道，”羲和小声道：“我不光知道，还记着...”

她的手指又抚上了他的面具，感受到面具下的脸庞轻微地躲了躲，他的身子也僵硬地后退了一下，觉察到两人说话的隐秘，羲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反正...总归...我虽然是公主，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你我也用不着逃避，只是现如今，我倒是没办法直接跟母亲说了，你...且等等我，好吗？”

他的心底震惊，她竟是这样想的吗？了解到他的杀手身份，确认过真实发生的荒唐往事后，竟然没想过要杀了他灭口，没想过威胁或利诱他不要将两人的往事说出去，反而是这样的态度？

他有一瞬间的怔忡，羲和道：“在宫外虽是你保护我，然而到了宫内，不能做不能说的事情多了，难保你被人瞧见。总之就如二哥说的，你可能要寸步不离我的左右了。”

“职责所在。”他道。

“那么，我总归需要知道你的名字呀...”羲和道。

原来还是为了这个。

从前在水阁的时候，他与同僚之间是不怎么交换名字的，因着不知道何时对方出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或者哪一日主上要试探他们的武艺，就如同今天一样，便是知道对方的名字也要毫不留情的斩杀，名字反倒是一个累赘了。且她是贵人，如何称呼他也无妨，然而她竟如此执着，不由得轻声道：

“属下，亓辰。”

“齐？”羲和道，“是我二哥齐王的齐吗？”二皇子李渺受封齐王，他又是他府中死侍，故而羲和有此一问。

“不是，”亓辰道：“属下怎敢跟齐王殿下重了名讳，是...”

他找不到词来形容，有些茫然，就见羲和伸了手过来，将雪白的掌心摊到他面前，犹豫片刻，指腹轻轻在她掌心书写，感受到熟悉的肌肤的触感，他有片刻的难过。然而羲和倒是没有察觉，看他一笔一画写了，欢快道：“亓辰。我总算知道你的名字了。”

他连忙后退半步。

宫墙外羲和的侍女早就等了半天了，先前还瞧见公主的身影似影影绰绰地向这边过来，然而没多时经过竹林之后便瞧不见了踪迹。宁宁还以为不是公主，适才突然听见那厢传来欢快的呼声，此刻便伸着头，向着北内的宫墙内缓缓探着，试探着问道：“公主？”

羲和听见她的声音，像是突然被人撞见了亏心事，忙上前一步应着：“是我，我等下就出去了。”

宁宁喏着点了点头，小小的身影又缩进了朱红色厚重漆门的后面，只留了一道被落日的余晖拉得颀长的影子，洋洋洒洒地投射在门上。

羲和见她退了出去，便转过身。却见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亓辰的身影。

想是刚刚她同小宫女宁宁说话的时候，他为了不让人瞧见，就已经悄然先行一步了，反正他总归是要跟着她保护她的，羲和也不作多想，便出了北内，叫了宁宁，主仆二人一道回了自己的松盛堂。

松盛堂内众人已经准备好了公主的膳食。见羲和回来，真真便上前一步接过宁宁托着她的手，道：“公主回来了，公主此去北内，没发生什么吧...”

羲和见她欲言又止，想起晨起母亲将她们叫道凤仪殿问话的事情，微笑道：“此番生辰宴，怪我没跟你们打招呼，谁知道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过你们，还有张嬷嬷，也不必过于担心了，我这么大人了，还能跑丢了不成吗？”

“总之，公主此番实在是惊险，往后您再不让我与玉玉跟着，这小丫头宁宁，您得答应女婢，要时刻带着她。”真真道，明白公主体会她们的心情，心中便念起公主素日待她们的亲和与温柔了，故而半是请求，半是撒娇地同她说道。

羲和便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好好，我答应你。不为着别的，就为着从小到大，你们跟着我的情分，我也不能叫你们太操心了。”

真真长长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