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萩死在庆文帝登基第五年,那场大火将披香殿烧的只剩石墩。
死后她的魂魄留在宫城内,四处飘荡,许是生前多年没有下地走路,那段日子沈萩几乎飘遍了宫城每个角落。
她死后,霍行一滴泪都没掉,只是夜以继日地处理政务,不是在建章宫,便是在前朝,殿上气氛压抑,大臣们如履薄冰。
霍行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但他母亲崔皇后去的早,故而霍行从小到大并未感受过母爱。先帝又是个薄情寡义的德行,后宫嫔妃众多,皇子公主加起来便有十五个,他根本不会在意太子处境如何。
当年大昭国和南楚联合本朝签订休战契约,要求三国互质,失了庇护的霍行便被送去了南楚。十岁少年郎自尊心极强,尽管忐忑畏惧,却还是义无反顾登上南去的车撵,自此十年忍辱负重。许是年少时的经历,霍行处事内敛克制,常常隐忍不发,之后一蹴而就。
霍行是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即便与萧文茵有过十几年的同甘共苦,青梅竹马之情,但若在权势面前,他可以毫不犹豫放弃萧文茵。
沈萩死后两月,萧文茵为霍行生了个皇子,萧家人欣喜若狂,接连上表恭贺,原以为霍行会进封萧文茵为皇后,其实不只是萧家人,满朝文武心里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后宫唯萧文茵地位尊贵,又生下霍行的皇长子,理该进封。
然霍行无动于衷,在某日忽然提笔下旨,宣告众臣,此生永不立后。
旨意一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沈萩。
她死前留下那封信,是为了恶心萧文茵,令霍行与她生出龃龉,受到斥责。
沈萩跟霍行做夫妻多年,太了解此人秉性。
他利用算计沈家,内心不可避免会有几丝怜悯,虽少但他是人,而沈家和沈萩,又着实不顾生死为他搏过性命,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一定受不了除他之外,旁人对沈萩动手。
但沈萩没想到,他竟会颁布如此旨意。
彻底断了萧文茵和萧家人的念想。
沈萩冷眼旁观,就这么在宫城晃荡了数年。她看着萧文茵从柔弱温和变得尖酸计较,看着她和霍行从恩爱欢好变到相看两厌。最后,利欲熏心妄图独揽大权的萧家父子被削官夺爵,流放京外,下场连沈家都不如。
最狠帝王心,霍行谁都不爱,只爱他自己。
这夜沈萩坐在屋檐上看月亮时,忽然飘来一团云,她觉得身体越来越轻,与那团云渐渐融成一体,轻盈的漫无边际地飘向半空。
…….
适逢九月,城东的柿子熟了,金灿灿的挂满山坡。
沈家后院,因府里主子要去城东摘柿子,秦管事便起早安排车马,叫那小厮将大郎君和小郎君要骑的马刷的油光水亮,换上全新的马鞍马镫等物,听到一声中气十足的笑,秦管事转身看去。
便见身量魁梧,彪悍健壮的大郎君沈冒,一手挑开扰人的藤蔓枝子,让身前两个姑娘顺当走过,一手往后招了招,爽朗喊道:“三郎,你快些走,迟了便都叫人摘走了。”
沈澜提着衣袍小跑过来,皙白的脸满是大汗:“若不是回头看了眼,恐要落下东西。”
沈冒看到他手里的网兜,恍然大悟,咧嘴笑道:“还是三郎心细。”
待沈萩和沈春黛皆坐到车内,马车一晃,帘子从内挑开。
“等等!”
沈冒和沈澜正要催马,闻言扭头看去:“怎么了,小萩?”
沈萩抬手指向另一个方向:“今日换条路走。”
她不知是怎么回来的,睁眼便是宣武九年,晋朝太子霍行刚从南楚归京的第一年秋天,此时他们二人尚未见面,也没甚交集。
沈萩花了些日子整理思绪,在家人团圆的温暖氛围中,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不再是一缕孤魂,她有血有肉,是真的重新活过来了。
若她没记错,前世今日,正是霍行与她“偶遇”的日子。他特意等在他们去城东的途中,假借遭遇山匪袭击,车马钱银全无,从而坐上沈家马车,与沈家人和沈萩有了初步联系,之后又暗中着人放出他和沈萩私下往来密切的消息,迫使舆论压迫,沈家烦心。
而在此关键时刻,霍行前去拜见先帝,与他陈□□实,且为了挽回沈萩声誉他言辞凿凿,主动求娶。
那番大义凛然的君子之论,恰好又被候在殿外的沈父听见,父亲深受感动,从而松口答应两人婚事。
今日,便是沈萩乃至沈家暗无天日的开始。
她喜欢过霍行,毕竟两人相互扶持走过艰难泥泞,他也真心护过她,但也仅限于此。她要的东西,霍行无法给予,她要一生一世只她一个,霍行却笑她天真愚蠢。
“沈萩,我是帝王,既是帝王,又如何一生只你一人。但你是皇后,是我霍行明媒正娶的妻子,没有人能撼动你的地位,萧妃也不会。”
这个皇后,不做也罢。
尽管沈冒嘟囔,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