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南加庄园
往新家的路还比较长,过了大街还在向东延伸,并且很快超出了城市的边界,然后是沟渠、篱笆和田野,再往后是又是乡村,城镇。车窗外,四周还有很多阴影,一排排的是树。
回来已经晚了,金巴要先住在农场一个晚上。住的地方是一幢绿树掩映的砖屋内,该砖屋位于农庄的西北角,附近就是牛马棚,跟牛马棚也就间隔一条宽阔的大道,中间有两排树。住这个砖房的人相当于牲口棚的警卫,都是猛男型的。平常小屋有三个人,都是附近村子的,冈祖,那森和夏吾才让。扎木查干把金巴留在砖房里,让他的女人过来看看,并给金巴送些吃的。那森请假,扎木查干让夏吾才让和冈祖帮忙晚上照看金巴,有事明天再说。
屋子陈设普通,就像当地牧民的住房一样。夏吾才让老些,可能已经结婚了;冈祖只有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两个牧人看上去都是一副近乎精瘦的身材,可能跟他们需要骑马放牧的工作有关。
公鸡瞎叫唤,然后是牛哞哞地叫,狗汪汪地吠,羊咩咩地喊,马嘶嘶地鸣,鸭子嘎嘎地唤。喧嚣声吵醒了农庄里的所有人。扎木查干的女人,达旺拉姆,从农庄的主楼的三楼的房间走下来,比她平常的习惯要迟了一点儿,她今早要给金巴准备吃的。从楼梯拐角处的照明窗向外看去,一位身材微胖的,穿着黑色藏袍、围着围着绿色围裙的高个子中年女人从楼前经过。她就是农场主南加夫人。南加夫人是个能干的女强人,达旺拉姆也是因为看上南加夫人的能干,才把自己嫁给了扎木查干,因为她可以依靠这个农场生活。她想的没错,现在她那个6岁多的女儿就跟小庄主一起学习和生活,生活费和学习、兴趣班基本上不用她管,小庄主学什么,她的女儿跟着学什么。她娘家算穷人,因为家里出了病人,家财也废掉不少,她迫切想找个能依靠的,偷懒一番。现在日子还可以,收入稳定,日子安稳,她的工资基本上都用来救助她的娘家人。
不知怎么地,达旺拉姆不喜欢扎木查干,却喜欢她的大伯。那个旅游局长是个有文化人,扎木查干跟他哥哥比,简直像个野蛮人。当然,她的男人也不是无能之辈,他在放牧很有一套,嫂子南加夫人让他管理驯马这事。农庄的这些纯种马可都是赛马,值大价钱,很珍贵的,它们很快就听从了扎木查干的指挥,似乎驯马师能跟这些赛马交流似的。是的,那样子就是交流。也就三天,它们就像是跟扎木查干过了一辈子似的。这也是一种传统人才,算难得!
吃过早饭,带着糌粑和装着奶茶的保温瓶,牧人骑马放牧,达旺拉姆是扎木查干的助手,跟在他身边,跟先前一样,她被要求跟着牧人去放牧。当然还有另外的三个。现在多了金巴这么一个小男孩,他得跟众人一起上山,见老喇嘛去。
金巴似乎不想去寺庙,大眼睛望着扎木查干,就是不动。扎木查干哄着他,说到了地头,不喜欢就把他送回警局。小男孩似乎也不喜欢警局,跟着扎木查干去了。
解开草料堆旁边牛马栏木桩上的锁链,牛儿一根筋地往前走去,马儿看着金巴旁边的黑头白尾的小狗,纷纷低头。这个行为让扎木查干感觉到奇怪,还有谁比他和马儿还亲呢,再说小男孩昨晚才刚到,跟这些马儿也没啥感情呀。不对,难道是那条被诅咒的狗吗?黑头白尾,那可是不好的象征,败头败尾的,哪有那么大的气场。
达旺拉姆和其他人没这个感觉,他们还以为马儿那样是因为扎木查干,而不是金巴,更没人想到哪条小狗,因为不幸的颜色,他们都不许它进入庄园。
昨天夜里好像是下过雨了,草地上湿湿的样子。走到土路上,藏獒强巴神气地在前方带路,而且乐意被败头败尾指挥着。可是败头败尾是怎么走的呢?路它都不好好走,歪歪斜斜的,可能是因为这条狗还小,总是很好奇,喜欢路边的灌木丛,总想钻到里头看看。今天不行,因为昨天夜里刚下过雨,到处都是积水,于是很快它就跑到前头的远处去了,可能觉得自己不识路,又往回跑,就这样,来回折腾。
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中间,有一条汽车道。车辆急驰如飞。马上的达旺拉姆,头发上下飞舞着,她手握绳绳弓身马上,左手凌空扬鞭,壮美无比。
到底是早晨,到底公路的时候,车的流量不多。有时候见到哪辆车都开得飞快,藏獒抗议地冲着那辆远去的车叫唤几声。
经过降香桥,往西,出了大道,进入了上山的小道,到底是春天,太阳出来晚了些,这个时候才升上山头,西边高处的那些民居的玻璃窗反射出光来。
又是新的一天。每天都和昨天差不多,不一样的是见到的景物,比如刚才那辆疾驰而过的车,金巴给它的推演是这样的:到了某一个城市的街道上,它刹车,拉出了一条轮胎的黑色印迹,然后车翻倒在一棵路边大树的旁边,车顶有一半压着人行道。
这就是每天的新鲜事,金巴受陈蛋蛋影响,自己也胡思乱想,每天给自己创造的新闻。尽管真切地感受到早晨的阳光照射在自己的身体上,却常常会冒出这样古怪的想法,使自己陷入一种真假难辨的虚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