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事
舔着纸张化作一片灰烬。
跪在灵堂的这两日,她没有流过一滴泪,不管是陈氏还是前来吊唁的人,怎么骂她狼心狗肺,说她冷血无情,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的眼泪似乎已经随着谢海昌逝去的那一刻悄然流尽。
那个一直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死了。
若是阿爹还在,她冲他哭,冲他撒娇,他会心疼,会温声哄她开心。
可是,阿爹不在了,就躺在面前这口黑漆漆的棺材里,她哭有什么用?
阿爹在天有灵,也不会愿意看到她哭,所以,她不能哭,这样阿爹在黄泉路上也能走得安心。
“大小姐,已经三更了,太太他们都已经歇了,您也下去歇歇吧……”李嬷嬷还想再劝。
谢芳华转过脸,‘嘘’了一声,伸手指了指棺材,“我在这陪陪阿爹,嬷嬷别吵。”
李嬷嬷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哭出了声。
谢芳华没再开口,低头继续烧着纸钱,阿爹喜欢经商,她要给他多烧一点,也好让他到了那边,有足够的本钱东山再起,李嬷嬷和琥珀跪在她身后,眼也不错的守着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会倒下。
晨光渐亮,院子里响起仆妇们洒扫的动静。
陈氏披着丧服,一手揪着哈欠连连的谢景睿,一手牵着谢芳菲,后头跟着唯唯诺诺毫无存在感的儿媳毛氏,一行人脚步不停地进了灵堂。
“看清楚,那里躺着的是你亲爹,你们俩才是他亲生的,还轮不到一个外人在这里献殷勤,表孝心!”
谢景睿被陈氏一把按到堂前跪下,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这不还早呢吗,就不能让我再睡一会儿……”
“住口!”陈氏瞪了一眼儿子,斜着谢芳华没好气地道:“你没看人家一个外人都假惺惺地跪在那守灵,你还有什么脸睡!”
她这一口一个外人,令李嬷嬷和琥珀同时皱起了眉头。
谢芳华置若罔闻,依旧安安静静地跪着。
见她没反应,陈氏这一拳犹如打在了棉花上,说不出的气闷。
谢芳菲迟疑片刻,缓缓跪在了谢芳华身侧。
那日她和崔文恪在酒楼耽搁了半日,回来才知道阿爹惊马身亡的消息,她心里忐忑万分,生怕别人追问她去了哪里,没想到刚进门,阿娘就告诉她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阿姐不是阿爹的亲生女儿!
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谢大小姐!
那么与崔文恪的那门亲事,原本也应该属于她的!
谢芳菲缓缓侧脸,看向自己叫了十几年阿姐的谢芳华,目光冷冷冰冰,浑不似往日那般小心翼翼。
是她,占去阿爹所有的宠爱和关注,是她,占去本该属于自己的名头和婚事!是她,抢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那些本来都是她的,都是她的!
从今天起,她要一点一点将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太太,崔家大老爷带着崔五少爷前来吊唁。”有仆妇匆匆进来,向陈氏禀报。
陈氏皱眉,十分不喜,怀疑崔家是来看笑话来了,正打算让下人回了,却被跪在地上的谢芳菲扯了扯袖子,“阿娘,咱们家治丧,人家上门吊唁,挡在外头不合规矩。”
女儿说的对,陈氏瞬间改了口风,“请进来吧。”
谢芳华神色平静,似乎旁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崔大老爷带着崔文恪进来,在灵前上了三炷香,转身向陈氏道了一声节哀顺变,陈氏一手捂着帕子抹眼泪,似是悲痛得无法自已。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谢贤弟春秋鼎盛,遭此大祸,实在是痛煞崔某啊……”崔大老爷摇着头,一脸的悲伤惋惜之色,“大家好歹姻亲一场,以后但凡有用得到崔某的地方,弟妹尽管开口,崔某绝不推辞。”
“多谢,要不人家都说患难见人心啊……”陈氏显然很感动。
“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今日我将文恪带来,先让他留在这帮你们照应着,若是有什么事需要跑腿打点,你尽管吩咐他。”崔大老爷说着,把一旁从进来就盯着谢芳华不动的崔文恪,往前推了推,话里话外俨然是让陈氏把崔文恪当女婿使唤。
“这怎么使得……”陈氏客套着。
“使得使得,这都是他应该做的。”崔大老爷态度十分诚恳。
“慢着!”就在陈氏满脸感激,就要应下的时候,谢芳华扶着跪得早已麻木的双膝,站了起来。
“崔大老爷这话于理不合,我阿爹死了,府里治丧,自有我大哥来打点支应,无需外人插手,更何况,我与崔文恪已经和离,他现在算不得我们谢家的女婿,帮忙的事还是算了吧。”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