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条眉毛
姑娘不会以此事骗我。”
“五年前的事,我夙夜不敢忘,虽有苦衷,却酿成恶果。姑娘既为苦主,可随时上门。”不再提软禁一事,少年人林鸿敛了神色,一揖到底:“我住在城东的芦花巷子里,随时恭候容姑娘。”
容遐仔细观察眼前人神色,似在辩他话中真伪,尔后寒声:“你以为我特意来寻你作甚么,作为你口中苦主上门讨要赔偿么?”
化名林复的少年神色平静,声线不含一丝波动:“不论图报或是寻仇,在下一直恭候姑娘。”
容遐眸中一动,环顾四周:“这院子周密,你备下了应对之策,我独身前来,挑明前因。”她微眯了眼,淡淡道:“我以为你会借机杀了我。”
“我以为姑娘不会有如此以为。”他说这句话时,是全然的自信,自信容遐既然找到了他,必然暗中调查了不少时日,如此便该知道他的为人。
“城东芦花巷,我记下了。”容遐点点头,脚步不停朝院墙而去,就这么走了。
身后的少年看着姑娘纤细的背影,手指微动,眼中晦暗不明。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容遐出来时仍是翻墙,只是还未落地就察觉到有一视线追随,来人并不收敛,视线冷厉危险,叫人如锋芒在背。
容遐回头,斜后方是一栋茶楼,二楼临窗处站了一个白衣男人,正不闪不避的盯着她。
白衣很挑人,若是失了点气度,一不小心就成了衣服的陪衬。穿在西门吹雪身上是凌然不可侵,在花满楼身上是君子端方如玉,而眼前这个男人传出了上位者的不可测的危险,叫人看上一眼就觉如临深渊。
这个人你看他的第一眼绝不会记住长什么样子,他的气质过于冰冷锋锐,带着俯视的傲慢和漫不经心,冷漠又高贵,这样的人,这样的气度,长什么样子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
两人眼神对上,男人仍是直直盯着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冷酷又自负。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容遐眼睫微颤,率先移开视线。
这人一看便知不简单,只是京城这地界,落一块砖都能砸中三个权贵豪强,容遐无意探究其身份。盯着这里,明显也是对这笔钱财有意且耳目灵通,该是林鸿担心才是。
只是,容遐回望十三公馆。二楼虽算不得高,她方才却是落在院子里,如此距离应该听不到什么,就是不知看到多少了。
罢了,左右无甚大关系。
容遐回去的时候,花满楼正在树下看书,听见动静朝她一笑,声若三月春风:“回来了。”
容遐应了一声,走到跟前抽了他手中书随意翻了翻,是本游记,遂笑道:“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来游记也是一样的道理,公子来京竟还是看书,如此与江南有何分别?既然来了,不若玩赏一番。”
“眼下已是深秋,哪里还有玩赏之处。更何况…”花满楼有些无奈道:“西门庄主与叶城主约战,京中的百姓将庙会等活动给取消了,如此就没什么可看之处了。”他虽然宅,却也没到这个地步,如今人与景皆没有,京中局势暗涌不断,陆小凤那里一团乱麻,如此还是不参进去的好,免得多生是非。
容遐点头,带着调侃的意味,笑道:“也是,对京中百姓来说,如今紫禁之巅决战才是最大的活动,不论忙的闲的都想凑凑热闹,真是凭一己之力掀动整座城的两个男人啊。”
花满楼失笑,与容遐相熟之后,她说话明显随意许多,显露出有些活泼的性情来。
“如此你岂非觉得无趣?陆小凤带了你来京,怎么不去随他一起,我看他可是忙得很嘞。”
“他带了西门庄主去。”花满楼笑道:“陆小凤与西门吹雪一起,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
说着花满楼看向容遐:“容遐可是遇到了好事情?”他能感觉到眼前女孩子心绪通畅,在西门庄主的合芳斋里还不显,回来已经轻快明媚很多。
“只是想通了一件事。”容遐摇头,坦然道:“我虽一直坚定做一件事,但那并不简单,几年来总是偶然升起惶惶忧虑的情绪,厌烦时常常焦躁放纵,也曾生过侥幸之心,之后再生后悔,每当情绪无法自控时,唯有抱剑于庭中方得一丝沉静。”
来到此间世界之后,虽然面上不露破绽,容遐却是度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过渡期。多来的一截生命,换了的时空,她时常会觉得寂寞与空虚,坐在书案后一发呆便是一整天,整个世界无趣且虚幻。
后来容遐给自己定了目标:将应该做的事情做了之后再来思考“意识”或者“灵魂”之类的哲学命题。而眼前最该做的事就是将家仇因果了解,待那时心境或有不同。
“我要做的事,关乎一个人,我知道他在京,所以我来了。”容遐笑的温柔,又带着明悟过后的通透清明,她道:“我方才去见了他,见着人之后,自我进京来就纠缠几日的心悸一下就消散了,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那种感觉,就像整个人生了根,忽然安定下来,心里不再飘忽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