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伦紧闭的秀美嘴唇终于张开了：“你不缺财富，有资本说这话。”

因为她的开口，雷蒙德隆起的眉心终于松开了。他也不矫情，坦白道：“那么，我对此很是感激。我的祖上靠勤劳与勇敢攒下了这份产业泽被后世，我发誓绝不令我的姓氏蒙羞。但我始终认为，一位淑女的性格与品德，比容貌财富更重要。”

雷蒙德说这话时几乎是凝视着雪伦的，但后者并没有回馈以同样的注视。相反，雪伦垂着浅金色的脑袋，觉得心里像被谴责的小爪抓过细细的一道又一道。

他不看重的美貌是我倚仗最多的武器，而他最重视的品德与性格......我哪里有什么好品德好性格，但凡我再温驯善良一点点，早就被达莲娜撕碎了；不，兴许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被乔伊斯·约翰逊撕碎了。

雪伦表现得闷闷不乐，这令雷蒙德感到不解，最终试探道：“你在为此苦恼吗？我觉得大可不必，就我看来你的哥哥善良慷慨，他会为你准备好一切的。我是说，你的——”

他支支吾吾的，雪伦却高兴起来了，故意捉弄人似的把话敞开了说，笑着问：“你在旁敲侧击我吗？你不是说不打听的吗？”

雷蒙德有种自食其言的窘迫，但很快又平复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让着她一点，于是没有反驳，宽厚道：“那么，我可以向你打听吗？如果你愿意说的话。”

他一直白，雪伦倒又腼腆起来。她的笑容收敛成一个细细的微笑，沉默了几秒后小声道：“我不知道有多少，但不会比大多数小姐高出很多的。我的意思是，”她看见雷蒙德的眉头又有收拢的迹象，指不定误会艾伦是个守财奴，又忙不迭地解释——

“艾伦一定会给我很多，但我不会拿走很多的，也许一千到两千？且不说那是他辛辛苦苦挣来的钱，我觉得他比我更需要傍身之财，您别看他现在做投资做生意，但我知道他其实不大喜欢这些，脑子里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钱得多到足够养老才行，这样等我嫁人之后，他就可以洗手不干了。”

这一次换雷蒙德吃惊了，他甚至把眼睛都瞪圆了点，像是听了段天方夜谭，好半晌才堪堪消化完话里的意思。

他一开口就发了声叹词，之后才说：“请原谅，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惊讶于你的无私——”停下斟酌片刻，“我从没听哪位小姐说过这样的话，事实上，替女儿或妹妹准备嫁妆是男性长辈该做的，这是理所当然的，小姐们也需要财产傍身，不必有亏欠感——”

雷蒙德意识到了自己的词不达意，终于选择抿起薄唇，停顿之后说出最想表述的那一句，“你们的关系真好，你对格林先生的关切令人无比动容。”

雪伦的眼里瞬间闪过许多情绪，像是承受不起这一句夸赞似的迅速扭过头，转开话题道：“所以您瞧，我比起别人并没有很大的优势呀。”她趴在围栏上，小脸几乎埋到了手肘间，很小声地加了句，“但愿我未来的丈夫不会对此有所微词，仍然愿意娶我。”

雷蒙德的声音在手臂构筑的屏障外又轻又沉地响起：“他不会的。并且，您有很大的优势，并不在财产上。”

感谢漆黑的夜色和稍稍留长后没来得及剪的鬓发，雷蒙德想，自己发烫的耳廓应当隐藏得很好，没有被雪伦察觉出异样。

雪伦埋着脸似乎说了句“谢谢”，他没听清楚，声音越模糊，自己心头的情感便越浓重，它们汇聚在眼里，把深灰色晕得接近浓黑。但露台上轻柔的风又让人飘荡荡的，于是不假思索就开口邀约：“恕我冒昧，格林小姐，我想邀请您后头去看中心城的画展——”

他的话还没说完，埋在手臂间的小脑袋已经快速地点了好几下。

雪伦像是憋气憋到了缺氧，猛地抬起头来，捂着脸扭头冲雷蒙德轻轻地一笑，眨眼工夫又错开了视线：“我出来太久了，哥哥会担心的。”

她转身往回走，小皮鞋踩在地砖上发出哒哒的细响，既轻又快。却在握住门把手后停下了，雷蒙德无从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很快他也无暇去想了，因为雪伦回过头来再次对他微笑。

她说，“和你说话真令我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