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距离他们把咬牙切齿的郝伯特甩在身后又走了几分钟，艾伦纠结再三，终于忍不住开口。她觑着里德的绷紧的脸色“嘿”了一声，语气中有点小心翼翼的谨慎，“我不懂你们那些贵族的行事风格......我是说，他真有可能买凶杀你吗？”

里德的兴致不高，他觉得自己选错了地方，间接毁了他们的散步之行。和艾伦眼神相接了一瞬，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他们有的是肮脏手段。”

艾伦顿时拧着眉头拔高了声音，“所以你故意激将他？何必？！”她火冒三丈，甚至也学会冷嘲热讽了，“瞧着吧！你那个锱铢必较的大哥现在满脑子准是怎么弄死你！他还会想，多亏了里德这个小混账的提醒，原来我还可以弄死他，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哪想里德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得了，艾伦翻着白眼撇下他一个人往前走——自己替他担心冒火，义愤填膺地开腔，他就像是听了个笑话！

里德赶紧上去拉住她，“别走，别走。”他把这话说得黏糊糊又带着讨好，“我没有在笑你，我是因为高兴才笑的——我亲爱的朋友那么关心我，他担心我做傻事，担心得都开火了，要知道他平时是多好的脾气，从不对我大声吼——”

“噢！当然！”艾伦把他的手甩开，不客气地呛声，“我为这个该死的朋友担着老大的心，他却成天把‘□□\''挂在嘴边，怂恿别人弄死他，他真是我朋友吗？！”

“他是！当然是！”里德小声地讨好着，锲而不舍地追上她的脚步，“他经历了那么多，只喜欢你一个，除了你，他还有哪个真朋友呢？”

艾伦沉默着走了一会儿，终于把那股无名火平息了下去，回想起刚才大声争吵的自己，反倒有些无地自容了。她舔着嘴唇，局促着叹息道：“里德，我知道你心里厌烦郝伯特，但你现在生活得很好，没必要去和他斗狠。”

“别总说什么杀不杀死不死的，你自己说得痛快了，谁知道他受了刺激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呢？值得拿你现在的好日子去换吗？”她平静地请求道，“你的命很重要，我是说，哪怕这世上只剩那么一个人在乎你，它就是重要的。”

艾伦自顾自地说着，一路埋头往前走，她没有回头，所以没看见距离她几步远的身后，里德的视线柔软得像清晨时分树林间轻薄的雾气。

那绝不是一位先生正常看向另一位先生的眼神，关系多好都不成，但凡有人留意就能看出端倪。

只是这里是繁华的伦敦，每个人都迈着匆忙的脚步赶着去做自己的事；而他们只是被淹没在流水似的行人中的、无人认识的两个普通人，无暇得到别人过多的关注与驻足。

里德的一颗心盛满感激与动容，这又让他想到了很久之前，他们在伊顿公学宿舍楼顶向彼此敞开心扉的那一晚，只是和那时相比，他对艾伦的感情又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这种改变妙极了！没有一丁点儿不好的地方！这其间或许还有点小麻烦，但那都可以忽略不计，他总会一一解决的。

里德微微地俯下身——在他的臆想里，他早已经伸手抚上艾伦的脸颊——但在现实里，在现在的阶段，他最多只能亲近到这儿了。他凑近她的耳边，臣服般道：“我答应你，我不会再说了。我现在对上帝满怀感激，因为你珍惜着我，我也愿意珍惜我自己了。”

另一边，雷蒙德按照约定带雪伦去了附近的公园，他们谈着雷蒙德学做向导的“成果”，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公园中央的许愿池，小天使站在上头抚着竖琴，水池里散落着几枚硬币。

雪伦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钱，不好意思地问雷蒙德要了两个便士的硬币——她其实纠结了一下，要是不熟的先生，她宁愿看看就走，也不会伸手要钱的，但和雷蒙德的关系似乎就可以，也许他也不会介意——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这还是在婚后的某一次交谈中被无意提起的，那天的两个便士让雷蒙德高兴了很久。

雪伦用两个便士许了个真诚的愿望，再往公园深处走时，看见草坪上架着一顶长帐篷，一群衣着体面的先生小姐们正各自结伴，或坐或站地聚在一起边用餐点边闲谈。

“也许这里正在办一场私人聚会。”雪伦小声地对雷蒙德说，这很正常，六年前格林先生还在的时候，他们也常去中央公园搭帐篷野餐，“我们往回走吧，不要打扰他们了。”

雷蒙德点头表示同意。在雪伦转身的时候，伸手虚挡在她腰后，把她往步道内侧挤了几步，以确保旁边策驰而过的马车和她隔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但他们也没能走远，马车飞快地驶过，原本被隔在另一边草坪上的人敏锐地捕捉到了记忆里的身影，像发现了肉兔的灰鹰一样径直扑了过来——甚至连手上的香槟杯都没来得及放下。

他的身形偏瘦，但个子够高，剪裁得体的西服更是巧妙地弥补了这一点点不足，光从他繁复的领结和梳得一丝不苟头发就可以断言，这绝对是个生活考究的体面人。而这位体面人就停在雪伦的面前，长相儒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