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萧贽看了一眼地面上一直在乱晃的光晕，道，

“春喜要是这样为我照明，我得把他打死。”

然后地面上的光晕晃得更狠了一些。

姜棠又听到了一声叹息。

那灯笼杆几乎要从她细白的掌心滑落下去，然后下一瞬，那灯笼杆被人接了过去。

萧贽转身向自己院子里走过去，那只灯笼在他手里十分平稳，姜棠在萧贽转身以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就在姜棠转身要走的时候，萧贽忽然回身，道，

“还想淋雨吗？”

姜棠摇了摇头，然后在她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萧贽快步走了过来，道，

“伞。”

姜棠看着萧贽手里的伞，不明白这一个字是什么意思。是不想让她淋雨，要把伞让给她吗？

姜棠想了想萧贽上一世的所作所为，觉得这倒是有可能。

萧贽虽然有时候对她表现得很厌烦，但是却常常怕她冷，怕她热，怕她淋雨，怕她风吹。

姜棠想了想，缓缓伸出手，从萧贽手中接了那一把绘了翠微山雨的竹骨纸伞。然后小声道，

“谢谢。”

姜棠拿了伞，还想回到横檐之下，刚转身走了两步，就听到了一声叹息。

吓得姜棠赶紧回头。

萧贽站在雨里，没有看她，但是低垂眉眼望着手里的灯笼。似乎连声音也带着这个时节的寒意。

“这是一只普通的灯笼。”

姜棠楞在原地，发出疑惑的声音，

“嗯？”

萧贽又道，“雨水会把它浇灭。”

这次他抬头看着姜棠，然后两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了姜棠手里的那把伞。

“哦。”

姜棠小步走过去，将伞递了出去。萧贽没有接，只是顿了一顿，道，

“你举高些，不然我打不到。灯笼也打不到。”

姜棠忽然想，刚才春喜好像也没有站在伞底下，这虽然是普通的灯笼，可是上面加了一小圈羊皮，多少也是隔一些雨水的。难道是不能长时间淋雨？

“站远的话，你也打不到。”

“嗯？”姜棠不自觉地将伞送了出去，自己身上淋了雨，也没什么感觉，只怕淋到了萧贽和灯笼，惹他不高兴。

萧贽没有再叹气，但是他将那竹伞接了过来，自己又朝着姜棠缓缓走了一小步，直到两人都站在不大的伞面之下。

他身上有淡淡的草木香气，姜棠一直很熟悉。

离得太近，姜棠觉得心口怦怦直跳，不自觉地又微微颤抖起来。头顶忽然有一个清冷嗓音道，

“事急从权。”

“哦……好。”姜棠低着头，看着自己被雨水沾湿的鞋面，小心向后挪了一点点，以免弄脏了萧贽的靴子。

雨水是不是也怕他呀，为什么弄脏了她的衣裙，却不敢弄脏萧贽的长袍呢。

萧贽却什么也没想，看着眼皮子底下的头顶，忽然发现好像少了一朵花，他记得她今天戴了一朵花的。

萧贽朝着姜棠方才站过的横檐看了一下，青石台阶上，果然落了一朵山茶花，被雨水摧残敲打，已经躺在那里破败不堪了。

真是可怜呢。

初春的雨水，也就那一阵子，雨水渐渐小的时候，刘氏和春喜还有另外两个丫鬟与婆子一起过来了。

姜棠听到声音，抬头望去，一眼看见了刘氏身后一个穿绿裙的小姑娘，那是绿柳。

上一世，只有绿柳一直陪着她，也不知道自己死后，上一世的她怎么活下去了。

如果不是绿柳，她纵然能撑过姜家覆灭，也撑不过萧贽醉酒的那一夜。从来没有人，会像绿柳那般，自己不要命也要护她周全。

她平时明明胆小，却敢一把火烧了萧贽的后院，才让萧贽不得不出来处理慌乱的宅院。若是再晚一刻，姜棠觉得萧贽会一剑杀了她。

刘氏看着从萧贽伞底下跑出来的姜棠，一连声的喊，“哎呦喂，我的天神奶奶，我和老管家都忙糊涂了，你瞧瞧什么都准备了，偏偏忘了给你开院门，冷不冷，赶紧进院子我让周嬷嬷给你煮上一碗姜汤。”

此刻天色已晚，又不是说话的地儿，姜棠想了想，便随着刘氏一起往翠微院走去，路过萧贽院门前，姜棠回身望过去，萧贽早已不见了踪影。

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多亏他，不然这一场大雨都落身上，哪能不生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