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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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工友们讲过三货死亡的原因,以及这起事故处理的经过和结果,白素珍的悲伤转为愤怒。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她找到负责处理这起事故的公安交通管理部门,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要求重新处理此案。
别人的答复是:已经由死者亲属同意的处理意见不可能改变。
白素珍说,来处理丧事的两个人只是名义上的亲属,与三货没有任何抚养关系,更没有感情。
公安交通管理部门管不了这些,不予理睬。
白素珍又一路悲愤地乘车赶往白沙铺。
快到大货家门口时,她扯开嗓子申冤一样地骂开了。引得左邻右舍的人们都从家里出来看热闹,过往行人驻足围观。
白素珍骂大货黑心烂肝,榨干了三货的血汗,还把他的骨头渣子拿去变钱;她骂生母不知廉耻,一个只生不养、牲畜不如的人,竟然好意思以母亲的身份,去处理三货的丧事……
大货明知理亏,不敢还嘴。为顾大面,他还客客气气地把姐姐迎进家门。正在做月子的沙桂英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抱着熟睡中的婴儿,躺靠在床上没有起身。
白素珍径直走进三货生前住过的房间,见四屉柜上摆放的骨灰坛,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开了。
平静下来之后,她又走出家门,来到熟悉的街市上。买花圈,买黑纱,买白纸,买蜡烛,买棒香,买墨汁,买毛笔。然后返回白大货家里,把三货生前的卧室布置成了灵堂。
骨灰坛端端正正地摆放在四屉柜正中央,前面是香炉,两侧是蜡烛,墙上是她亲笔写的挽联。
庄严。肃穆。一种叫人生寒的悲凉气氛。
晚上,白素珍就睡在这“灵堂”里。人去物在,触景生情。她时而痛哭流涕,时而抚摸着骨灰坛同三货讲话,或者如木雕泥塑一般地坐着发呆。白天,她要么痛哭哀号,要么大声叫骂,逼大货退出那六百元钱,去为苦命的三货申冤报仇。
白大货怎么可能退钱呢?那钱已经用来偿还了做房子的账债。他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耷拉着脑袋,不表任何态。不管姐姐骂得多么难听,他都不还嘴,完全是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姐姐要他退钱,答复只有一句话,钱都还了账,他拿不出钱来。
“那钱是抚恤金,是三货的性命换来的。对三货有抚养之恩的人才有资格享有,依靠三货生活、丧失了劳动能力的亲属才能使用。你是生过三货,还是养过三货?你说你是大哥,可以算作亲属,但你年纪轻轻的,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凭什么拿那钱?有什么脸面用那钱?”白素珍有理有据,咄咄逼人地质问。
大货还是一言不发。
“三货出生八个月,就被那个黑心烂肝的老母狗抛弃了,是王李村的姑妈把他抚养长大的。他最应该报答的人是姑妈。姑妈是他的养母。只有他养母才有资格得到这笔钱。你要是不退出那六百元钱,就要替三货履行赡养姑妈的义务,把姑妈接过来养老送终!”
“行。我愿意养姑妈。”白大货终于开口表态。
白素珍一怒之下就去了杨岗公社王李村,真的把她养母接到了白沙铺。随同一起来的,还有她儿子王加根。
当双耳失聪的白氏吃力地听大家解释,看大家比划,弄清楚了白素珍接她来白沙铺的意图时,又不乐意了。
“我又不是没地方住,又不是没有人养。我赖在大货这儿算怎么一回事?外人会说我是有米的叫花子。”老人家噘起干瘪的嘴巴,老大不高兴的样子,“再说,我也离不开加根。总不能让加根也到白沙铺来住吧!”
无论白素珍怎么劝说和解释,老人家执意要回王李村。
白素珍一筹莫展,相当为难。
“这不怪我不养姑妈,是姑妈自己不愿意来白沙铺的啊!”大货见到这情况,心里一阵暗喜,说话也有了底气。
白素珍气恼地白了他一眼,还是不肯善罢甘休。
她突然想到,如果生母不随大货一起去武汉,公安交通管理部门就没办法处理这起事故。于是,又把怒火转嫁到生母身上。她让养母暂时住在大货家里,自己带着儿子王加根,怒气冲冲地步行前往陡岗公社万安村。
就这样,王加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了外婆。
此前,关于外婆的信息,王加根都是从白素珍的咒骂声中得到的。好吃懒做,好逸恶劳,黑心烂肝,冷酷无情,蛇蝎心肠,行为放荡,臭不要脸……这就是刻在他脑子里的外婆形象。
直到他见到外婆,与外婆短暂相处之后才发现,外婆其实是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农村妇女。身材消瘦,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皱纹,说话轻言细语,待人有礼有节,还特别勤劳。平日在生产队里出工,回家就做饭、洗衣服、扫地、喂猪、喂鸡,干各种各样的家务活。看上去,与王李村的奶奶差不多。
外婆的麻子丈夫已经不在武汉做生意了,回村与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