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刘姝捡起佩囊。
入掌光洁丝滑,灯火照映下,酝出千百般光晕,绣工严密,鹤立浅泊,栩栩纹路妙义横生。不是建康市井能买到的物品,而用得起这般特供物品的,必然出自高门贵户。
谨慎如她,揣着这般物什,压下惊惧,疑窦丛生。
如果真有这般人物,是敌是友,为什么帮她。
她手中情报着实有限,无法分析;而若是不去,已然被他人看到计划,胜算就更低一些。
还需一探究竟。
有了这些计较,她持着佩囊,几步登堂。
未待她敲门,门便开了。
开门小厮见过佩囊,沉默地做出请的手势,便在前方带路。
他们沿着边廊行走,顺着阶梯拾级而上,大堂内的情况尽数收入眼底:数十位舞女身披纱裙,姿态曼妙媚若娇娥,随弦音翩然舞动;八位乐师居于两侧,粗略望去,筝琴琵琶皆在列,羯鼓箜篌俱齐备,袅袅之音便如流水沐浴全场。
身着华服的世家子弟们或卧或坐,对饮,互灌,自斟自酌。
一个酒盅沿着二楼回廊缝隙落下,砸在地上,却砸不醒半寐的人,倒是提醒那位等不及将酒添到壶中的客人,酒坛莫要空抱,好时光当纵饮豪歌,睁眼再灌八回,才堪堪睡死过去。
笔墨纸砚横七竖八地撒了满厅,没人在乎。
这就是世家大族所谓的文会吗。
刘姝视线掠过一圈,面上不显声色。
不敢细想……
她那倒霉哥哥书信中写的文会雅集,是不是如同这般,不见弦歌雅意,处处酒池肉林。
若他真在丢下老母独自快活,倒也没必要救了。
一锅汤里掉进去老鼠屎,只能把汤倒掉。
行至二楼正对街角的那间房,小厮伫足,对随行的刘姝一礼:“公子在此间,客人请。”
刘姝不欲多言,目送小厮离去,便扣了门。
响一声,门便开了。
此番亮相的青年,眉清目秀,仪态从容,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大族修养。
青年先是一礼,待刘姝点头,便向屋内轻轻抬手。随即上前一位女仆,手捧红绸铺就内里的木盘,屈膝候在刘姝面前。
刘姝将佩囊放置其上,女仆便后退几步,隐入室内。男仆再次抬手,又是一位女仆上前屈膝,手中捧着木盘,盘中一个金盆,盆中温着水,旁边丝绸的帕子,在灯火下隐隐生辉。
先是收物,现是净手。
不愧是世家大族,真讲究。
刘姝抬眼瞥向青年,未及她开口,青年从容道:“贵客请。”
本不该节外生枝。
刘姝只得提醒自己,不该此时半途而废。
她耐着性子润了手,拿起帕子时,指尖温软的触感又在提醒她,这帕子也是温过的。
穷侈极奢。
擦过手,将帕子放在托盘边,女仆便无声退下。
许是察觉刘姝眼中的不屑,青年微微笑着,躬身道:“公子在内,贵客请随我来。”
刘姝这才得以进门,随男仆进入玄关。
越过门厅屏风,便是待客之处,一方圆桌布在中央,桌旁不见神秘的主人,倒是床榻前落地的帷幔,烛火透出偌大一个人影。
看似人倚在榻边,不声不响。
圆桌上放着铜炉,袅袅生香,一方木质茶台上,翠壶旁杯子两盏。
见人进门,又是一位女仆上前,将翠壶盖子掀开,滚水烫过茶器,这才将茶叶撒入壶中,将茶水布施完,才退至青年身旁。
青年向刘姝一礼,示意请坐,这才对垂着帷幔的床榻道:“公子,贵客已至。”
床榻内人低笑一声,徐徐道:“都下去罢。”
“是,公子。”
青年低声应道,手在半空虚招,若干女仆便不知从何处角落冒头,鱼贯而出。
门咔哒一声关拢,这才留下二人,一桌边,一榻上,隔这帷幔遥遥相望。
不待刘姝发问,榻上男子先开了口。
“我确实喝多了,脚下不稳,才在此间休整。本该亲自出门迎接,礼数不周之处还望见谅。”
直奔正题,正合她意。
刘姝刻意压沉嗓音对答:“小事一桩,公子无需在意。”
床榻内的人却笑起来。
刘姝压着性子应对:“敢问公子何故发笑?”
“你亥时便站在街角,在附近转悠约一个时辰。穿着黑衣,许是觉着周全了,但站在楼上看下去,你的行迹一清二楚。”床榻上的男子指节叩着床檐,帷幔随笃笃之音起落,“不过,好消息是,只有我注意到你了,这方面尽管放心。”
底盘奉上,诚意十足。
但这人是在谋求什么。
刘姝端起茶盏,缓缓饮下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