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刘姝好笑道:“我们昨日才订婚,你今日就说后悔?也好,离日子还有些时候,怎么样都来得及。”
谢安闻言直直望向她,眼神泫然若泣,开口十成委屈:“我什么都还没说,夫人怎么就能想到那去。幸好把婚期定在五月初二,再长些,夫人怕不是要休了我,跟别人快活去。”
刘姝直乐,谢安望着她笑,又是嘟囔道:“在正式成婚前,我得看着你点,一定得看着你点,不然你跑了,我怎么办。”
“知道你不是悔婚了,那你在后悔什么?”
谢安却垂眼,避开她好奇视线,颇为不自在地指尖扶扶下颌,许久才轻声开口。
“我是后悔,修禊那日,我就该向你表白。但一来,出了公主的变故,二来,你从不信我,思虑过甚把自己折腾到昏在药庐,三来,把你请到迎宾楼,你又那么跟我说话……
“我知你未婚,当场道歉,却给你只要想见我就能见到的权力;相亲的事情,特意跟你解释过,你却同我说,觉得公主人不错;就算我跟你说我心有所属,又再三提醒你,你也未婚……
“虽然后来在宜城知道,你是在装傻,但那时候我又能怎么办。”
刘姝眨眼,睫毛像蝴蝶飞舞般敏捷:“你怎么能断定,我是在装傻?”
谢安微微一笑,语气比起方才沉稳得多:“人贵在自知,小姝。我在旁人眼里是什么样子,我十足清楚。就算不论出身,才学也是一流,就算不论才学,样貌也属实不算差的……你实在没理由,不对我青睐有加。”
顺着他的话音,刘姝接道:“除非?”
“除非你心有所属,只差成婚。但我问过真长兄了,你没有,但他也不知到建康,与你分别两年时,你在家乡是什么光景。于是我追到宜城,果不其然有那么一位,好在他是个不争气的,你也没真的看上他。我就只好挑时机,适时开口。可还是慢你一步。”
思及故人,刘姝不免神色暂敛,语重心长道:“周游有苦衷,我同你说过的。”
谢安坦然道:“其实,一般而言,我是不会如此评价人的。因为评价一个人的品行,本质是在评价过往的安身立命。谁都想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但再怎么聪明,总有想不到、做不到的缺漏。
“周游人是不错,坦荡直率,但比我差在,他尚未在家中建立话语权。我说想娶你,就是能娶你,不需要包括父母在内任何人的允许,因为我能够在任何情况下顾好家庭,为此承担责任,为任何后果买单,但他不行。
“若把我置在他的境地,我只有三个问题解决:我要过什么样的生活,我要通过什么维持生计,我要为实现目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同父母南下,跟他复联,应当是三年前的事情。愚孝十五年才开始质疑父命,尚且可以原谅,但起了娶你安定的念头,直到十八置地都是问题,那他活该输给我。”
一只葱白手指戳在他小臂,谢安忙伸手去接,轻轻握在手心的当儿,却见刘姝虚着眼问:“那公子十五是什么光景呢?”
谢安略一思索,答:“长江以南,大部分地方都游历过,听过看过世情之后,想着下一次去哪里访学,思考如何度过这一生。”
刘姝温言提醒:“你有祖父庇佑,才有这般悠闲日子,周游十五行商,边境战场来回穿梭,可比你凶险多了。”
却不见男人半分愧色,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转而好奇:“小姝十五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刘姝头轻轻侧在一旁,随即回答:“白日随母亲去绣房或者田间理事,看哥哥寄回家的信,去拜访婆婆偷师,听别人议论我的婚事。”
谢安乐道:“唯独没想过要嫁什么郎君?”
刘姝狠狠瞪他一眼:“就算想过,这是如今能说的么?周游只跟你见过一次都能被你惦记这么久,往后日子还要不要过?”
谢安一笑,更是将话题接了过去:“我一直在想,若是被你气得不轻的那天,再忍一下,直接告诉你我的心思。虽然很冒险,但事情会不会大不相同?我会送你回家,邀你出来玩,给你慢慢了解我的时间,而不是如今这般仓促,求你嫁我,却还有很多没有沟通的事项……婆婆的事,我实在抱歉,连报仇都做不到。”
刘姝望向寺庙,烟火袅袅,行人如织,青天白日之下俱是安详的光景,通天的火光却仿佛浮现眼前,刀兵之响更在耳畔,惊惧入骨。
手被人轻轻一握,视线便轻轻移挪,对视间沉沦到他万分安定的眸子里,茫然卖个彻底,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怎么能怪你呢,安石。若你不出城相救,我的下场会是如何,我又怎会不知。他们人多,你护我已经不易,还负伤两日未醒。那时我就同自己说,等你醒来,要我怎么样都行。”
谢安闻言却是眉头微蹙,将她的手放开,不及刘姝反应过来,神色凝重道:“你别是为了报恩才答应我。”
刘姝莫名:“若我说是,你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