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酌
讨、东奔西走,还有个安天下的功!奉义将军靠着这些,一股劲儿的,他可是啥都有了——名啊!爵啊!诶!‘奉旨娶妻’!可他对那女人用的情,能有赵侍郎一半的深?他们两个认识的时间还比不上赵侍郎和那女人的一个零头吧!赵侍郎就眼巴巴地被那旨意压着。大家都是男人,你觉得赵侍郎心里不恨?”
“这……”同袍承认,面前人一番舌灿莲花,却不失道理。
“所以啊,值过今夜,等明早睡一觉起来,咱就等着回营看大戏喽!”小卒一屁股坐在木墩上,仰靠着围栏边缘,眯眼笑着。
院中两棵对着生长起来的槐树,目下是枝繁叶茂,生机勃发。潋栀将刚打净的衣衫展平,搭在树间栓住的两根细绳上。大门正敞着,便听见年轻女子途经此处,挽缰勒马。
潋栀从门内瞧去一眼:女子额前戴条黑缎黄涂眉勒,着一身专为骑行的深衣印花直裾,束发紧腰,足蹬窄口小靴,停马在阶下。
原是姝妍。那般英飒的模样令潋栀稍一恍神,想起了自己在中陶度过的少女时代。
她从院内向外望,那女子座下马儿转着脑袋瓜来回踢踏着,似作流连。
潋栀走出去,臂膀上仍缚着襻膊,十指之间滴答着皂水。
姝妍见主人突然出来,骤感吃惊。随即跳下马背,敛眉行礼。潋栀早认出她来,亦谦和回礼。
“路过府外,见阿嫂在,便想打个招呼。”姝妍拘谨地说。
潋栀心中有数——她先前已然了解过自家夫婿早同这女子将话说开。这厢于是笑道:“原是妍妹妹。只因你平日不曾来过我们这里,今天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家认错了门的姑娘。”
姝妍面色微赤,听出她半是认真的调侃。
“……从前来得少,往后可记得要常来才是。”潋栀也不顾一手湿漉,只拉起姝妍接着道:“这是方从外面回来,还是正要去?若是不急,便进来喝杯茶。”
姝妍被她的热情感染,也逐渐放下原本一直拘束着的情绪,笑答:“回阿嫂的话,这是刚从家出来,正要去城郊走马。我这逐月在城里只待得浑身难受,隔一段时间必得放她出去走走。”
“比起人的耐性,马儿确实差了一截。”潋栀接着她的话:“‘逐月’……真是个飞扬的名字……”倏尔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竟微微摇头,咯咯笑起来:“你大概还不知道呢?他那匹啊,唤做‘追影’……追影、逐月,若说不是机缘巧合,又该怎么解释!”说到这里,潋栀不禁轻轻点过几下姝妍的手背,目光灵动,只细细看起面前女子的脸色。
姝妍眨眨眼,心底为她的话而稍起震动。
“妹妹快去遛马吧,别睬我。”潋栀不禁抬手抚过逐月的脖颈,眼中怜爱起来:“……看你这小家伙,都等得不耐烦了吧……”逐月低哑鸣过一声,四蹄略略往后退却。姝妍忙牵住它,赔礼道:“她向来胆小怕事,眼下再见到新面孔,更加怯懦了……”
“无妨。”潋栀摆手笑道:“先前阿郎在天水的马儿,就是个性子极僻静的,牵回家后,我找了找方法,慢慢一驯,便也就好了。”
姝妍讶异道:“阿嫂懂得驯马?”
潋栀面上谦谨:“实是不才,略懂一二。”
姝妍认真打量起眼前妇人,她身材虽显高挑,实也苗条,面庞虽细秀,眉目间却沉着一股异于寻常女子的英气。
她不禁为此肃然。想那梁虔五大三粗,竟得了这样一位举手投足间英姿绰约的女子相伴左右。
一股故旧的相投感扑面而来。
姝妍情不自禁邀约:“阿嫂既会驯马,必懂骑术。此厢可否赏我殊荣,一并听鸟观花?”
“鸟语花香,本当共赏。”
见今日秋意正浓,潋栀原本便动了心,待面前人一开口,便笑着应允。说话间也不松开姝妍的手,只引她一同去后面牵马。
“或许阿嫂还能给我讲讲从前在天水驯马的故事。”
汉中的暮春夜仍比蜀中大多数地方凉得更透彻些。
一条耷地绒帐将人语同月色稀松划开。
帐外微霜。帐内灯明。
魏延手里拿着张半个时辰前由西羌新到的邸报,渐渐沉了脸面。一旁坐着个美须圆面男子,束着顶褚红高山冠,面上却是与其年纪不甚相匹的端重。
那时刘琰不过三十五岁上下。当年独凭一股秀出的名士风貌,兼之同姓同宗,后以宾客身份随同先帝周旋交酬,常得厚爱。刘琰一路从固陵太守做到后将军,可谓是平步青云。但他身居高位,却从不参与国家政务。近年丞相北伐,也只是随在后军,象征地受领百千余人,主要还是替丞相参划建议。年初,汉军屯在陈仓,诸将皆随丞相北行,刘琰却接令随魏延留在汉中,与其共事。
加之汉中作为蜀北重镇,近日又一直承担着汉军的训练工作,此地人员更迭本就频繁,近来更甚,因此交回给老手魏延,必然稳妥。丞相是个稳妥惯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