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转眼进入了七月，这日是薛姨妈的生日，王夫人带了宝玉、探春前去贺寿。因也不是整寿，只是自己家里人聚聚，薛蟠又请了些店里的老伙计，不过是游园、喝茶、看戏、用饭，也没甚趣事可记。饭后，宝玉嫌热，吵着要回去。王夫人道：“你先回去吧！我与你姨妈多日未见，倒要在一起叙叙话。”宝玉便领着茗烟先回去了，宝钗领了探春到自己房中歇息，独留王夫人在薛姨妈处叙话。

薛姨妈先问了熙凤的情况，王夫人叹道：“凤丫头，不是我咒她，我看着只怕难好！如今连平儿都有了身孕，琏儿越发不把她放在眼里了。亏得平儿是个老实念旧的，不然只怕早气死了！”薛姨妈听了也叹道：“凤丫头自小就心高量窄，哪里是个能容人的！如今姐姐也该多劝着她些，凡事别往心里去，养好身体才是正经。”王夫人道：“谁说不是，我也常这么劝她，她也要听得进去才行。要我说，也是老太太在时宠得太过了些，才让她这么不知进退。”薛姨妈点头称是。

王夫人又问道：“钗儿的婚事可有着落？”薛姨妈听了面色微红道：“钗儿，倒是我耽误了她！先时倒有几门好亲事，我因想着蟠儿不争气，亏她在跟前打理周全，陪我开心，便想多留她几日。谁知现在竟挑不出好的来！”王夫人听了说道：“钗儿这孩子，端庄稳重，又知书达理，我们老太太在时也时常夸赞。现在我们家宝玉也老大不小了，你若不嫌弃，便将钗儿说给我们宝玉，你看如何？”薛姨妈听了喜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求之不得呢！”

王夫人见薛姨妈同意也笑道：“我们老太太在时常说要找个亲上加亲，知根知底的。省得不知底细，娶回来个夜叉，搅得一家鸡犬不宁。偏他两个一个有金，一个有玉，原是上天注定的良缘。你若同意，我便找人来说媒下聘，等老太太过了周年，便给他们两个办了喜事。到时候你也索性一起搬过去住，反正你这个儿媳妇也是个不省事的，你跟着他俩个多生多少闲气！索性撩开手，随他们闹去，我们姐妹俩也可常伴一处。”薛姨妈听了也笑道：“阿弥陀佛！果如姐姐所说，真是上好的姻缘！这可是我常说的四角俱全了！”见宝玉和宝钗婚事说定，二人俱满心欢喜，薛姨妈又再三的留王夫人吃了晚饭再回去，王夫人又要急着回去给贾政说去。薛姨妈见留不住，只得叫了薛蟠亲送王夫人回府。

王夫人回到府中，打听到贾政下了朝在内书房，便也没换衣服就急急的来见贾政，满心欢喜将此事说与他听。谁知贾政听了却皱眉道：“虽说是门好亲，到底太急了些！”王夫人听了不满道：“宝钗这孩子为人大度，言行得体，女红持家样样皆好，难得相貌也是一等一的。若不快点定下，只怕被别家抢走。”

贾政摇头道：“话虽如此，宝玉什么样子，难道你不清楚？只怕他一时半会儿难对甥女忘情，你只看他这些日子的行径便可知。你若逼的急了，只怕他再说出什么混账话来，传到姨太太那里，岂不是让姨太太面上不好看？让宝丫头也跟着受委屈！”王夫人听了这话，顿觉心头浇了盆凉水，低头想了想道：“我也糊涂了，就不曾想到这一层。依老爷看，该怎么办才好呢？”贾政拈须想了想道：“如今只能先瞒着宝玉了，等日子久了再慢慢告诉他。”王夫人点头道：“还是老爷虑的周到！”遂辞了贾政，回房慢慢筹划。

且说这里薛姨妈送走了王夫人，也忙拉着宝钗进屋，将这喜事告诉于她。谁知宝钗听了，只低头不语。薛姨妈问道：“怎么，难道你不中意？宝玉虽说不喜读书上进，但出身世家，谦和懂礼！虽说你姨妈家现家世不如从前，但也比我们家略强些。你嫁过去，便是当家奶奶，又没有婆媳难处这样的烦心事。妈可都是为了你好！”

宝钗听了叹道：“我知妈是为了我好！只是他心里已有林妹妹，只怕再难容下女儿！”薛姨妈忙道：“这是什么话？你林妹妹如今已嫁到忠顺王家做妾，你素日读书多，岂不闻‘侯门一入深似海’吗？他难道还能到忠顺王府抢亲叙旧不成？还能为了林姑娘终身不娶不成？再伤心难过，过个一年两年也就忘了！你只需把眼光放的长远些，暂时先略受些委屈，只管温柔待他，日子久了他自然能回心转意。”

宝钗听了低头羞道：“妈妈何需问我！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母亲与哥哥做主便是！”薛姨妈见宝钗同意了，便满心欢喜只等王夫人来下聘。谁知左等右等，一晃一月过去，也没有音讯，不免心焦，又不好去问。

原来王夫人经贾政提醒，又想宝玉素来牛性，也不敢贸然行事，恐他知道了再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之事。只慢慢又等了一月，见他日渐平复，外出饮酒次数渐少，才托了宝玉之舅母——王子腾夫人作保山，又请了尤氏作媒，到薛姨妈家下了聘。薛姨妈心中的大石方才落下，一时贾府众人皆知，又只瞒着宝玉。袭人、麝月闻讯皆喜，想着宝钗素来大度，又是相熟之人，二人以后日子不会太难过。心中虽喜，面上也不敢带出来，怕宝玉疑心。探春听说后，也只能默默摇头道：“我倒忘了这一层！如今我也是爱莫能助了，只能看宝哥哥和林姐姐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