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正值七月酷暑难耐之际。这日恰逢沐休，水溶晨起到太妃处请了安，陪着说了会儿话，才回到书房看邸报。谁知才看两页，便有人来回说：“贾家的宝二爷来拜，正在门房等候。”水溶愣一下道：“可是贾宝玉来了？”来人道：“正是。”水溶想了想道：“让他进来吧！”

过了会儿，宝玉随小厮进来，进门便拜。水溶忙道：“何需如此大礼！快快请起。”宝玉起身道：“王爷救我贾家一门于水火之中，再造之恩，恨无所报！”水溶见宝玉清减了许多，虽着布衣，倒也干净，可见家中日子倒还尚可，便道：“这大毒日的，你一向身子弱，怎么不捡个凉快的日子再来？”宝玉道：“原早该来拜的。只是这一出狱便病了，后来虽然好些了，父母却拘着不让出门。今儿个趁着父母出门，方才瞅了空来见王爷。”

水溶道：“这也难怪！如今政老定然对你寄予厚望，不知你今后有何打算？如若想继续读书，考取功名，我倒可以相助。我到国子监去给你要个名额，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宝玉拱手赧然道：“王爷是知道我的，我一向志不在此，只能辜负父母的一片厚望了！”水溶点头道：“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最羡慕和欣赏你的也是这点，不为俗事所绊，为人至情至性！”宝玉道：“王爷取笑！我不过是天下最无用之人罢了！”水溶又道：“以后若有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不要有什么顾虑。你我相交一场，又有多年的世交之情，我若能帮上忙，定会鼎力相助。”宝玉道：“谢王爷厚情！王爷为人，才当得上至情至性！”

一时下人送来了梅子茶，水溶道：“先喝碗梅子茶解解暑吧！”宝玉也不推辞，一口气喝完了一碗叹道：“还是梅子茶最是消暑！喝完顿时畅快了许多。”水溶示意又给宝玉上了一碗，方问道：“如今你们住在哪里？生活可还过得去？”宝玉道：“如今尚还住在我姨妈家。三妹妹走时又差人送了些银两，生活倒还无虞。我父亲不愿意寄人篱下，正找了琏二哥一起修缮铁槛寺旁的房舍，买些旧家具。打算入了秋便搬过去。”水溶道：“这样也好，到底方便些。”又问了贾政夫妇身体可好等殷殷之语。

宝玉一一回了，犹豫了片刻道：“王爷，不知林妹妹……”水溶忙抬头止住了他，摆手示意下人都下去后才道：“你放心，她在我这里住得很安全。”宝玉站起来施礼道：“来世便是结草衔环，也难报王爷之恩德。”水溶也站起来道：“你我相交一场，不必如此客气。不知你今后作何打算？”宝玉道：“正是为此事而来。说起来实在愧对妹妹，我原想等出狱安顿好之后，便禀明父亲，将妹妹迎娶回来。谁知去年秋后，父母竟瞒着我已帮我定好了亲事，出狱之后方才告诉于我。”水溶不动声色地问道：“定了何人？”宝玉叹道：“不是别人，却是姨妈家的表姐。”水溶道：“可是你们如今借住之处的这个姨妈？”宝玉又叹道：“正是。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偏巧是她。”

水溶看着宝玉道：“怎么？是她，有什么不妥？”宝玉道：“王爷不知，我这薛家表姐先时也曾住在我们家中几年。”水溶道：“我自然知道。怎么，难道你跟她也有旧情？”宝玉正色道：“王爷误会了。虽然有情，却是表姐弟之亲情。搬入她家之前我并不知道与她定亲一事，我原以为只是亲戚间的情分罢了。搬入她家之后，她总是避着我，我心里起疑，问起母亲方才知道原来我与她早已有了婚约，行了媒聘，可叹我竟浑然不知！只是如今已然住进她们家中，我若执意悔婚，恐又误了她的名节，只怕她今后再难婚嫁。她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品貌又是一等一的好，原本可以配个好人家的。如今我们贾家落难如此，却毫无嫌弃之心，将我们一家接去，待我父母如公婆般奉养。我每每说起悔婚，便被父母斥责，更不敢说出实情。”水溶听了，也暗暗点头。

宝玉又道：“我因心中藏着心事，百般煎熬，又无人可诉，便病倒了。请医用药总不见效。谁知她竟有所察觉，暗中来问我，我便将妹妹之事和盘托出。她听了也是吃了一惊，回去后想了两天，竟偷偷跑来告诉我，让我带着妹妹私奔。我心中感念于她的大度，劝她与我解除婚约。谁知她却不肯，说婚约已定，宁死不愿再嫁。愿在家中替我奉养双亲”水溶听闻，也不禁叹道：“没想到竟也是一位奇女子！”

宝玉饮了口茶，又道：“我听后，心中百般犹豫，一时难以决断。我若听她之言，撂开手走了，弃父母于不顾便是不孝，毁了她的一生便是不仁；我若不走，对妹妹更是不忠不义。实在难以两全，不知王爷可否能给宝玉指点一二？”水溶一听，忙摇头叹道：“便是我也难以决断！不过我猜你既来了，便是已有了决定。”

宝玉叹了口气，点头道：“她见我犹豫不决，竟又来劝我。她说妹妹住在王爷这里，终非长久之计。忠顺王爷既然已有觉察，只怕仍在暗中寻找妹妹，妹妹的身份终不能大白。在京城若呆久了只怕还会引来祸事，不如早早离去，方可确保无虞。父母纵然伤心，好在还有三弟守在身边，也不过是伤心一时。过个几年，风平浪静之后，我仍可回家探望。我听她说的有理，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