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才到十月,天气已经落雪了。
十月里头一件要是就是千岁节,老宁王的生日。这一日,招儿一早起来,就遥遥听见管弦声,也不知道哪个方向发出来的,哪一处院落在唱曲。
到了下午,管事的娘子们满脸紧张的神色里搀着愉悦,红扑扑的,是吃了酒,得了赏钱,也是忙了许多日,终于松快了,因此对小丫头们也都和颜悦色起来,人人都得赏了千岁饼吃。
今日当值的阿毅却愁眉苦脸。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他是家生子,今年十二了,给王爷老千岁管鸽子笼的。“招儿姐姐,铁翅子飞丢了。”铁翅子是一只花色特别的鸽子,一双黑翅膀,铸铁一样,飞起来好看极了。
招儿儿瞧着他,听他愁眉苦脸地往下说:“跟着哥哥去上头吃了酒,回来迟了,晚关了鸽子笼,结果一数,便少了一只”。
“只少一只?”招儿问,她素日里很留心经手的事情,知道一丢往往就是一串。
“不是一只,是三只。”阿毅肉眼可见地更加沮丧了。
秀秀安慰说:“慢慢寻着便好了。再说,这院子里有这么多鸽子,一时间少了一只两只的,上头也未必瞧的出来。”
这半月里,趁着出门走动,她们也都没少听人言语,宁王府的鸽子有的是,也并不只有这一笼子,除了王爷,好几位郎君的院里都养着玩儿的。
阿毅听了,却愁得更深了,可铁翅子,别处是都没有的,丢了怕不是要被王爷打折了腿?就是死了也要见尸才行。
跟着打理了大半个月,鸽子是很亲招儿的。趁着这会儿疏于管理,满院子人也还都未安寝,招儿答应帮着阿毅去找找。再说,招儿自己每日里负责打扫,出了事情,没准儿也要挨着吃锅烙呢
两只灰眼睛倒不难寻得,不过是藏在屋脊下面,唤了两声,便落到手掌上,用红红的脚爪勾着招儿的手指,发出咕咕的声音,软语温存。铁翅子却是毫无踪迹。阿毅对着天空吹哨子,招儿眼神好,站在养鸽子的阁楼上,对着月光往下瞧。如今四处灯火,哪里瞧得清楚,半个时辰出去,眼睛都要给晃花了。
蓦然间,招儿瞧着一个小小的黑影,扑朔着翅膀,越过一座没有灯火的院落,像一块石头投入了一口幽深的古井。
那院子很近很近。
“秀秀,那是不是?”招儿往院子里深深望去,扯了扯秀秀的衣襟,影子转瞬即逝,阿毅却别处找了,秀秀留下来陪招儿,却也未来得及看清楚。
那院子从阁楼一步就能跨过墙去,里面黑灯瞎火,看起来也并没有人居住。招儿转过脑袋,对着那间古井般的院子咕咕咕的叫了半天,毫无回响。她只得咬了咬牙,说要翻过去瞧瞧,死马当活马医。
“别……”秀秀拦着。
“悄声些,我去去就回来”。招儿已经从阁楼一步跨到院墙上,又从院墙翻上了那间屋子的瓦檐。
同样是十月里,那屋子瓦上的霜似乎特别厚,特别浓。几乎将招儿闪了下去。幸好她身段灵活,此时又只穿轻薄的夹袄。一个翻身,便轻轻从屋脊一跃,落到院子的花坛上,又从花坛轻轻窜到檐下,行云流水。看来这些日子闷吃闷睡,身体倒也没有变懒。
招儿站在檐下的黑影里,轻轻地拍了拍蓝褂子上的灰尘。幸好没被花坛里那棵枯手爪子似的树枝给勾破了。这身衣服是半月前新发的,一片没有补丁,夹棉也暖和,她爱惜极了。
招儿静静地站在那,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过去的时候,冬天里,爹不发酒疯的时候,带她抓鸟去,就是要静静地,然后猝不及防地出手,让罗网落下去,才能逮个正着。
院子里静极了,不久,就听见微弱的咕咕声,看见一双小圆圈似的小眼睛。
铁翅子!招儿发现它了!就停在朱红色的门框子上。不对!这门是开着的,只是被棉帘子挡得结结实实。
这屋里有人!
至少在同时,或者更早些时候,屋里的人已经意识到了屋外有人,或许他已经瞧见了一会儿。
招儿要等以后会知道敬畏,知道少来没人的院落,知道黑灯瞎火里有许多勾当,可这一次,来不及了,她是十足的愣头青。
招儿不傻,只是缺乏经验不顺庄没有空房子供她长出经验来。
帘子里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缺乏血色。
那只手逮住了招儿的手。
“你是谁?”手的主人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接着是一张脸,在月光下毫无血色。
招儿死死地控制了自己,才没有叫出来。她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王府是没有鬼的。
“进来。”他下达指令。并且不等对方行动。在屋子里的热气扑出来的一瞬间,招儿已经给扯了进去。
那双尽是骨头的手一面扯着他不放开,一面点燃了蜡烛。
“新来的?”他瞧了一眼招儿身上的蓝褂子。
招儿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