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
当蛇祖听到廖文姜的呼吸渐渐缓和,他本想继续起程,却被廖文姜打断了。
她表面上有些忐忑,喊了一声:“请等等,”接着打开了那个旅行袋,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蛇祖默默提高了警惕。她紧皱着眉头,摸索得十分努力的样子,过了片刻,紧锁的眉才舒展开来,蛇祖便知道她找到她想要的了——如此好懂,什么都写在脸上。
她将那东西取出来时,是蛇祖作为警惕的时刻,他的浑身肌肉紧绷,信蛇就缠在他的小臂上,直到他看清楚了那一团花花绿绿的东西……上面写着洋文,包装极为精细,还印着精美的风景照。
廖文姜半坐在地上,她也懒得管地上脏不脏了。她穿越时正是早上,她只吃了一个茶叶蛋,现在爬山这么一趟,把她累得够呛。按理说作为男人的蛇祖应该消耗更大,可他一点都没表现出任何不适。不管如何,她一定要进食了,不然她怕自己会低血糖。
她将巧克力和糖果放在大腿上,心满意足地撕开了包装,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她轻轻地拈着那块巧克力,遥遥伸手向他递去:“请你吃!是洋人的甜品!巧克力,听过吗?”
蛇祖并不是很想吃这种经了其他人手的食物。他没听过什么巧克力,这种一听就极为古怪的名字,以及那深褐色的光滑外表,看起来就像是平时喝的药。可是,廖文姜睁着一双澄澈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里面盛满了自他沦落江湖后就再难见到的单纯善意。
……他不信任她。
但他还是接过了巧克力,只拿在手上,没有入嘴。
他详细地端详着这种甜品,不时嗅闻,入鼻是格外明显的苦味,这让他更是联想到药类了。他捏在手上,余光留意着廖文姜的动作,却发现廖文姜已经愉快地大快朵颐起来了。
清脆的咯吱咯吱声,她咬断的内芯露出雪白的色泽,这让蛇祖愈发迟疑。江湖中不乏特殊的药物,要在摄入一阵后才会起反应,所以她能入口并不能说明这甜品的无害。他不动声色地将巧克力凑到嘴边,接着让信蛇叼住滑入了袖管,假装自己已经吃过了。
廖文姜的表情十分餍足,舒展开来的五官让她看起来懒洋洋的,偶尔露出的牙齿还沾着巧克力融化的痕迹。蛇祖有些无言以对。
他心想,她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而在听了她接下来的话后,他对自己的这个想法愈发肯定了:“我这是牛奶内芯的黑巧克力,可惜不是白巧克力,这种对你来说太苦啦。”她晃了晃包装纸,以手握住,又轻巧地用另一只手剥开了闪烁着彩光的包装纸,吞下了一个浅红色的糖丸。
她半捂着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忽地问他:“你喜欢什么水果?”
蛇祖冷淡地看着她,半抱着手臂,缅甸的气候很适合种植各类水果,在他残存的童年记忆里,他的确吃过不少,但他对她还是抱有戒心,并不想告诉她。
廖文姜自顾自地说:“我这儿有西瓜、葡萄、芒果、橙子味的,你要哪种?”
蛇祖明白过来,她是在问他想吃哪种口味的糖果。他升起了一些莫名的烦躁,他并不想面对她的示好。之前他还觉得她是个不惹事的雇主,现在一看,比起那些他曾相处过的难搞雇主,她倒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麻烦。
他满心困惑,这女人是因为想讨好他,所以才给他这些昂贵的糖果吃的吗?可是他们钱货两讫,已经敲定了的事,她完全不必忧心。如果她是始终放不下心来,他的话也已说尽了,本该随便她怎么想,但他凭着仅剩的耐心,想着再解释最后一次好了。
他干脆地说:“我不需要你的糖,你不必担心。”
廖文姜一顿,卡壳了两秒才想明白他的逻辑。这跑江湖的男人是认为她出于某种忧虑和不安,所以在对他示好吗?虽说也确实有这么一层意思,但她还真不是怀有什么目的的。
她啼笑皆非地摇摇头,有些好笑的解释道:“分享是一种美德。我想把我喜欢的好东西分享给你,这会让我也高兴起来,仅此而已。”她又扬了扬手,“吃不吃?”
她的解释一下子就触及了蛇祖的认知盲区。他并不是不能理解这种想法,但这种来自于极好的教养的思路,早已与他过去的记忆一起,被他扫进了故纸堆里,所以一时之间被提起后,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他难得有些呆楞。
把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他,看到他吃,她就会高兴……?
——为什么看着他吃她喜欢的东西,她会高兴?
某种滚烫的热意直冲两颊和双耳,他双眼发直,连忙拽回仅剩的理智。不,不,应当是出于某种广大而普遍的向善之心,所以让她有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德行。
他暗暗松了口气,想到这一步,这才凭着尴尬将脸上的热意压了下去。他撇开眼睛,又想,她刚才在说什么来着?他将视线重新移到廖文姜身上,就见她拿着糖果,有些疑惑地望着他。
这男的到底吃不吃啊?给个准话,他不吃我就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