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铁饭是钢
国清寺自荣昌年间被封为国寺,数十年间,往来礼佛者络绎不绝,香火鼎盛,梵音不断。
翌日卯时,天光乍现时,霍殷就已经到了国清寺。
国清寺前有八十一节石阶,霍殷到时,寺中的僧人无量已经拿着扫帚在寺前清扫了。
想起昨日姜苡的话,他冲上去就要同无量争夺他手中的扫帚。
无量避开霍殷,稳稳鞠躬,“阿弥陀佛,施主,昨日之事无量有所耳闻,想必姑娘并未同您解释清楚。所谓洒扫杂役,并非是寺中净头,只需负责姑娘的饮春院和八角亭即可。”
霍殷收回夺扫帚的手,挠头道:“那……敢问您说的那个,饮……饮春院,怎么走?”
“施主先去八角亭吧,噤声在亭中等您。”
说罢,无量又埋头扫起石阶,一副如入无人之境的模样。
霍殷一路问了三个僧人,才终于跌跌撞撞的摸索到无量口中的八角亭,一座气派的木头凉亭立在一方莲花池旁,亭角处雕的却不是平常的脊兽,反而是八多栩栩如生腾飞状的祥云。
他再定睛看向亭中,只见近莲花池的一侧摆一只宽大的红木躺椅,正中央处有一方石桌,四只石椅,上面雕着霍殷从未见过的花纹,而其中一只石凳上坐着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的小童噤声。
他放轻动作,蹑手蹑脚的走近,弯腰打量噤声。
昨日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类孩子时,他就发觉这孩子有些不对,只是当时注意力都在姜苡身上并未深究,现在仔细一看,确实有些怪异之处。
他的灵魂和命数看来并无异样,只是……好像有一道气息萦绕在他命脉处,锁住了他体内正常的生命流动,导致时间绕过他流逝。
这个孩子就好像被丢进了时间的裂缝,永远停留在原地。不过好在那道气息随着时间增长越发虚弱,它消失之际,就是噤声大限之时。
霍殷看的专注,不知不觉的越凑越近,呼吸带起的空气流动轻轻的扫在噤声鼓鼓的婴儿肥上。
有些痒,以为是蚊虫在扰人清梦的噤声抬手。
“啪!”
“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的霍殷捂着脸向后跳开。
“真倒霉——哈哈真倒霉——”一道尖细的声音突然传来。
霍殷这才发现亭上一角挂着一只鸟笼,笼中一只金色鹦鹉正看着霍殷,眼中好似满是嘲讽意味,见霍殷发现了它,又开口道:“真倒霉——哈哈真倒霉——”
一人一鸟这番动静总算是将噤声吵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扭头看着捂脸恶狠狠瞪着鹦鹉的霍殷,再看看笼中那只边蹦哒边嘲讽霍殷的鸟儿,一脸天真无邪。
“怎么了?”他问霍殷。
霍殷自然不会告诉他实情,被人无缘无故删了一巴掌就算了,还被一只傻鸟挖苦了,他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啊哈哈哈哈哈没事没事。”他尴尬的挠挠头,岔开话题,“你阿姐呢?”
“阿姐啊,她去城郊了。”说着,噤声用肉肉的小手掩住嘴,向霍殷眨眨眼,像要同他分享什么不得了的大秘密似的小声道:“去找杀刘轩的那头熊啦。”
霍殷看着他神神秘秘的模样,压住想翘起的嘴角,学他压低声音问:“为什么?她不是不准备管吗?”
噤声垂眸咬着下唇沉思片刻,而后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开口道:“嗯……既然阿姐许你留下了,你迟早都会知道的。既然如此那就告诉你吧,你昨日也见过阿姐驱鬼了,可实际上并不是这么简单的,阿姐体质特殊,与寻常道士不同,每次替人驱鬼后都会受怨鬼身上的死气所影响,后面三日的言行举止都会被影响,变得与怨鬼生前习性极为相似。”
“虽然呢,阿姐一向讨厌麻烦,若是以她原先的性子自然是不会管的。可现在在杜母那颗慈母心的影响下,经过刘夫人昨日那一番哀求,她自然就动了恻隐之心。”
霍殷皱眉不解,“既然这么麻烦,那为何还要以驱鬼为生?”
“嗯……因为会冷啊。”
霍殷还想继续追问,却被噤声摆摆手拦住了。
“算了算了,这些你不用知道,既然阿姐让你做杂役,你就老老实实做个杂役就好了。”
一边说,他一边从石凳上蹦下来,踮起脚踩在一旁的美人靠上伸长胳膊将挂着的鸟笼取下。
指指笼中的金鸟,同霍殷介绍道:“这是我养的鹦鹉,叫不语,阿姐取的名字,说是因为它太吵。不过正好,我叫噤声,它是不语,多般配啊。”
霍殷顺着他的指头看向那只鹦鹉,高昂着头,抖着油光水滑的金羽在笼中踱步,即便它是只鸟,也能从它那张脸上看出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气势。
霍殷笑得有些勉强,“哈哈……般配,般配。”
噤声自然也能看出不语毫不掩饰对这个新来的霍小将军的不喜,尴尬的笑笑,“嘿嘿,你别怕,他平时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