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丧(1)
勾,还有些西洋的格调。好看的烛光明灭,圆形的帐子里一片亮堂堂、暖暖的模样,案牍整整齐齐地叠摞在桌角,笔架上的狼毫笔也前前后后地摇曳着,仿佛用它的人刚离开不久。
程诗南心里舒坦了许多,想闭上眼再睡一会儿,又想起来看看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试了几次,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像是一块重重的棺材板嵌在湿泥里,挖也挖不出来。后来还是兀自撑着床板起来了。睡裙比身量要长出许多,及腰的头发也垂垂地落在背上肩上,整个人十分摇曳,好像一身都是流苏。
还没等走两步,人就从床沿的地台上摔了下来,只是脑中回荡着重重的声响,□□上却不觉得疼痛。屏风外走进一个半身戎装的人,卸了盔甲,只一身精悍的红衣,他双手端着托盘,见程诗南整个人伏在地上,裙角的纱片还耷拉在床沿,忙放了盘子,过来托她的双臂。
程诗南抬眼,见来人正是唐长风。这几天,她度日如年,在夹缝里或还能想起谁,就只有他。他填满了自己思想的沟沟壑壑,绕山绕水地带来带来盼头,如今才过了几天,就已然丢了半条性命。她认定了他是那个自己前来所见的命定之人,于是怕自己不够美,不够齐整,甚至不够衰败,不够落魄,不够凄惨,不够表达出情绪的荒芜。
唐长风只是扶住她的肩,她就哭出声来,借着晕晕沉沉的意识,把头靠在他右肩头,眼角眉梢都贴着他的体温。
他只好将她扶起来,哪知程诗南体力不支,才站了一半就倒了下去。唐长风便同她一起半跪在踏台上,沉吟一会儿,又打将横抱起来,把程诗南重新放回床上。本来心情只是疑惑,这一搂一台,倒叫他下身生出些异动来。他轻笑一声,只摇摇头,顺着氛围搂住她。
不想程诗南倒不好意思,挣扎着把身子与他隔开半尺,倔强地仰起头来:“求求你救救她,唐长风,救救公主。”
话还没完,人就红了眼眶。
“公主怎么了”,唐长风温言笑道,偶然觉得这女子情态可爱,“你别急,慢慢说。”
程诗南低头梗了梗脖子,说道:“那天你送我回去,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见到她。宫里的消息封得很紧,她铁定是出事了”,言语间她的伤口忽然疼起来。
唐长风见她眉头紧锁,只先扶她躺下,命人打了一盆热水,坐在床沿边给她擦汗。
“别动,太医说你受了很多伤”,他拧着毛巾,“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受的伤?”
“我……”,程诗南一时龃龉,不知道怎样同一个常人讲述自己的经历,四下里又焦急起来,额头晕出细细的汗。
唐长风见状勾唇笑了笑,也不再替她擦汗,只用指尖去捋顺她额角被汗水浸湿的胎发。
“你不是公主府的人,对吧”,他轻声问。
他的温度刚刚好,指纹像是酿着军营的风沙,有些粗粝,抚摸的力道却那么刚刚好,全然不叫人以为是个行军之人,或者,像个最贴适不过的儒将。
程诗南不语,也不知心里是否还想着他问的问题,整个人从下到上的颤抖起来。
“你怕我?”,唐长风问。
“我怕公主有事”,程诗南答。
纵使再缺少爱情的经验,程诗南到底也知道不能在心爱的男人面前姿态过低的道理,她突然冷静起来,觉得自己前几次表现得过了头。
“你放心”,唐长风见她不说话,一是摸不透她的心思,“公主应该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她心生对陶姝伶的愧疚。
“你来找我,我也不妨先告诉你。皇上要攻打兀勒,所以和亲根本就是个幌子。公主不会真的嫁到北境去,自然也用不着死。”
程诗南还在回味着那句“你来找我”,听得此话,心理又生出一阵疑惑。
“你说什么?既然铁了心要打仗,为什么要选这个日子?”
他把手抽将回来,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的膝盖,一种清贵王爷的思索姿态。
“这点我也参不透,皇上只说,司天监合了生辰,两人八字相克……”
“所以就以毒攻毒?”
程诗南哭着打断道,“不可能,你相信我绝不可能!司天监是什么地方,何况现在神女一人说了算,皇帝信她,皇后信她,她只要存了半分歹毒心思,陶……寓安公主就凶多吉少了!”
唐长风略转了转眼珠,闻言又跳出思绪同她调笑:“你和寓安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哪知程诗南突然怒起来,一瞬间挣扎着坐直身体,也不顾伤口崩开,不可思议地问道:“我倒想问你和她什么关系!你哥哥走了,对他的女儿你半点都不关心吗?”
“我当然关心,可现在我也只是知道她嫁不了啊”,他又重重拍了下膝盖,旋正了身子看她,“诗楠,能说的,我已经全然告诉你了。”
两人皆是沉默。程诗南也不知自己此刻究竟犯了什么倔强的毛病,明知道唐长风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