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变
一边。
她低头看脚尖,并不知道园子里的一众都在瞧她。
阳光吻在她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分明已知人事,却稚气地像个未开面的小娘子。
萧祯存了捉弄她的心思,指尖轻叩桌案,道:“母妃命你侍候,怎的,摆饭都不会么?”
忽然被叫到,她抬眼,犹豫片刻站到淑妃身边,挨个儿挑着拿食箸夹起,动作间,鬓角那朵芙蓉花衬得发丝乌黑,脸蛋艳艳。
淑妃正正对上她的眼睛。
这双含光带怯的眼珠中浮现她的身影,淑妃鬼使神差地想起她方见到自己就泪流满面。
小善说:“娘娘请用膳。”
淑妃的心忽然被什么撞了一下,有些酸涩。
这种陌生的,姑且称之为善心的东西,已经多少年没有给她造成过影响了。
淑妃怅然若失。
她忽然问小善:“你见到本宫时,为何会哭呢?”
小善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有些傻气的天真:“我在长乐的时候,听村里的嬢嬢们说,我的母亲生的必然是个国色天香的美人。”
她说:“我生来没有见过母亲,但见到娘娘,忽然就恍惚了一下,错认成了自己的母亲。”
没有人会这样跟天家妃子说话。
只是她傻的厉害,怎可将一不知名的乡野村妇跟圣人娘娘联系在一起。
就连萧祯,都有些面冷,斥责:“退下。”
淑妃却抬手打断,打量起她。
只是细细看时,觉得眉眼生的有些熟悉。
像谁呢?
她想不起来。
晚间摆驾回宫时,她坐在轿辇上,碧环红麝两个丫头围绕侍奉。
碧环轻轻唤了声娘娘。
淑妃回神,给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碧环说:“娘娘作甚么流泪呢,是谁惹了娘娘生气么?”
流泪?
淑妃一抬手,方觉双颊微有凉意。
她想起那个孩子,秾丽剪影下的一对眼睛,实在很叫人怜惜。
淑妃说:“去办吧。”
红麝一时恍然,反应过来才低头应了声是。
她还以为,淑妃娘娘方才的真情流露是真的对那孩子有所动容,不欲再想,她趁夜幕低沉,闪身下了轿辇。
打入恒园其实不很容易,淑妃折了几个身手极好的暗卫,才顺利将小善带出了恒园。
一支小小的游船,只一个船夫,穿蓑衣,低垂着眼,看不出年纪,也辨不出样貌。
红麝低低打着斗篷,只露出尖尖的下半张脸,声音冰冷:“上船吧。”
小善心脏鼓鼓,依旧记得给她行礼,说,谢谢姊姊。
她奔上了船。
红麝站在岸边,等她进了船舱,才轻轻抬眼,船夫颔首,道了句明白。
红麝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却仍是转身离开了。
怪只怪她自己成了娘娘的眼中钉肉中刺。
怨不得旁人。
她正思忖间,忽觉脚下湿粘。
红麝觉得哪里不对劲,她低身,用手轻轻捻了下。
——是血。
“人在哪儿?”柔声若鬼魅的音调,盘旋在红麝耳边。
有人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对视。
纵然人跑了,萧祯仍旧嗪着抹笑,好似漫不经心,问她:“人、在、哪、儿?”
红麝腿软的跌落在地,被迫说出实情的一瞬,连反应都不及,就被结果了性命。
尸体倒在血泊中,混杂着不知谁的血,填满了砖缝。
死不瞑目、
待萧祯找到岸口,只有一池被月光辉映的波光粼粼的水面。
平静而寂静。
再无其他。
他活生生被气笑了。
夤夜已过,碧环劝淑妃:“娘娘,解了钗环安歇吧。”
淑妃说,不急。
她跪在眉眼低垂的菩萨身前,轻声低颂。
霜露深重,殿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便有凉风袭来。
淑妃却并没回头。
碧环被满身血痕的端王殿下吓得发抖,却仍顾忌着,只紧紧捂着嘴,跪了下来。
她养育的儿子她最清楚,能够找到这里来,不稀奇。
亦或者
淑妃从头至尾都不打算瞒他。
萧祯娴熟地燃香敬祝,而后跪在淑妃身边,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什么。
淑妃亦没说话。
“母妃还记不记得,我十岁那年,因为背书背不过皇兄,母妃便将我十根指头用细针一点一点地扎穿。”
萧祯说:“真疼啊母妃,我哭着求着,说再不敢了,再不敢了,可是母妃说什么呢?”他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