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变
一副祈怜的姿态,伏在淑妃怀里,他浑身浸染的鲜血弄脏了淑妃素色的裙摆,像净口瓶里的胭脂,那么艳,那么红。
淑妃微微阖上眼。
“母妃说,若是我下次还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惩戒。”
他忽而泪盈满目,哆嗦着,竟是低低哭了起来。
“母妃将她藏到哪儿了呢?您告诉我,告诉我好么?”
淑妃仍旧不为所动,只手掌抚过他的发顶,柔声,“乖孩子,母妃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他眉眼姝丽,哭的涕泗横流仍旧不显难看,天生含情的一双眼注视着淑妃,一字一句,可怜可叹:“母妃,你是要儿的命、”
淑妃却稍稍有些出神。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她终于知道熟悉感从哪里来。
她的尔雅和那名叫做小善的女孩儿竟有如此重合的侧脸,有什么东西从她脑中一闪而过,未来得及捕捉就消散不见。
她动了动唇瓣,到底没说什么。
水
漫天的水淹没了她的身体。
从鼻腔倒灌到脑袋,再到四肢都僵住,小善眼睛酸涩,连动弹都不能。
发生了什么呢?
她只知道,她上了船,满心欢喜地去常州找花奴,再然后的事情呢——
她落了水。
河水又冰又冷,冻得她发抖。
河水倒灌身体,小善只觉得腹腔要被河水灌满爆掉。
她意识已经恍惚,模糊似圆盘的眼前,有游鱼从她身边游走过,它们轻轻碰着她的身体,等待她彻底断了气后来分尸她的四肢皮肉。
旧日过去像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帧帧铺开。
脑海中一双寒霜缭雾的眼睛如此清晰,那是她的郎君,她今生最爱的人。
小善只是想
再也见不到了,再也见不到她的花奴了。
就在这时
小善的眼前闪过一抹模糊的红。
那缕红散在江里,血一样的浓稠。
紧接着,有双手绕过她的腰肢,带着她往上浮游。
她的眼睛酸涩无光,已经看不见东西,脑袋浑浑噩噩,也觉不出这人是谁。
她只当是在梦里,不然怎会有这样一张慈济而美丽的面庞出现在眼前。
小善意识昏厥的前一秒,有气轻轻渡了过来。
发丝交错缠绕,好似孽情纠葛。
她挣扎着,却被以强势而不容置疑的力道压下。
“唔哈——咳、咳.......咳!!!”
摒尘将她带到岸边,骤然浮出水面,她呛的猛咳两声,浑身冷的发抖。
猝然抬眼
正正对上一双如弦月寂寥的眼珠。
此刻那双眼睛中正有一池弧光流转。
小善终于想起来了。
她的确上了船,淑妃身边的人亲自将她送来的,却是送她来赴死。
那船夫划桨离岸后,便对她谋了杀心,冷白刀锋架在她脖子上,却在即将落下的一秒,不知为何止住了动作,反而将她推下了水。
她从头到尾没有看清船夫的脸,却已经明白过来——淑妃是想她死。
手心忽觉硌人,她怔怔低头。
——是他的背云。
在她即将被淹死的一瞬,有人为她渡了气,救她于危难间。
她不知所措,将背云递给他,慌促地,“摒尘、师父——”
“啪——”
那背云忽而散开,啪嗒一声,珠子四散崩开。
如血的穗子落在湿润的土里,像庙宇高堂蒙着红布的菩萨像被洪水冲翻,陷进泥里,自身尚不能保。
佛子一眼撇过来,欲言又止。
他忽而侧过身去,小善只能看到他清冷低垂的半张侧脸,唇角微微渗血。那是她从水下挣扎时咬出来的,此刻倒像是什么欲盖弥彰的旖旎痕迹。
不敢再想。
她伏下身去,一颗一颗捡着珠子。
她与佛子保持着一定距离,他在前,她在后。
不知何时,太阳从地平线微微露头,前方那个仪态端方的背影才止住。
兜兜转转,竟是又回到了这里。
佛子并未转身,只侧目看过来,淡淡,“追杀你的人若是知道你活着,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小善无措地绞着手指。
摒尘道:“你仍是随我上山,还是原路去常州。”
他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在问出这话的瞬间,右手腕上内扣的刑具一下紧住。
他强忍着,只闷哼一声,小善没有注意。
佛子眼角微微的薄红显得整个人无辜又端丽,不容人多想,只有手臂上越来越灼烫的铭文昭示着他不可见人的肮脏心思。
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