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眉梢
里茶壶,滚烫的茶水渐渐落了满杯。
他举杯递到她跟前,眼帘微低,压着声音:“你当时怎么求他的?同样来一遍,我可以考虑帮你。”
“拜托,他是你亲弟弟,救你自个儿的亲人,还要我求你?”
如尘简直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搁下茶壶,有些气愤地坐在隔壁的春凳上,抱着手,倚着满墙的花梨木书架,不大服气。
裴旻时不以为意地重新拿起书卷,就着窗外投映的日光,执笔蘸墨,低头写着批注。
仍旧云淡风轻。
如尘瞥了他好几眼,见他始终不为所动。转念间,她想到玄英说的,他这个大哥哥最怕麻烦,只要缠他闹他,他就会投降的话。
她觉得或许有用,也想看看他的反应,便默默绕到他身后,俯身拢紧他的肩颈,捏着嗓子发出了一声甜腻的:“夫君~求求你了。”
裴旻时果然僵住了,但须臾后,他就将狼毫笔搁在笔枕上,微侧过脸,扫了扫她的眼眸。
“救救你亲弟弟吧~”如尘摇晃他的肩颈,不忘揶揄道。
裴旻时笑了,握住她的手腕,低声道:“父亲这些天私下里着人四处打探,知道他在太子府邸,暂时没有危险。只是现在京中形势复杂,有涉及到国公府,我们也怕掺和过深反而引火烧身。”
“那我岂不是没救了。”如尘泄气道,“实在不行,我只能去把金缕阁翻个底朝天了。”
或许能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解药呢?
“我看你这面色,也不像中毒的样子,先找杨大夫看看吧,或许你这条小命,还有救。”
说着,裴旻时便吩咐人去请了杨大夫。
自从他搬回雨歇小筑,杨大夫顺势也搬到了雪庐,离得近些,平日里给她诊疗看病,也方便了许多。
出乎意料的是,杨大夫给她里里外外排除了个遍,都没发现她体内有毒素的迹象。
倒是被他诊出不易有孕的体质来,愣是“医者仁心”地给她开了个调理身子的药方。
她只好尴尬地谢过他,默默将方子收好,转身便在袖中揉成了一团废纸。
都怪裴旻时,这段时间夜夜宿在东暖阁,美其名曰是方便给她换药,实际上,是将她翻来覆去地折腾,害得她日日喝那苦得发酸的避子汤。
这下可好,都快喝成不孕体质了。
“他应该只是吓唬你,这世上还没有可以控制毒发时辰的毒药。”裴旻时将杨大夫送出去后,转身对她说道。
“等他回来以后,你就装作不知此事,以后他有什么动静,你反过来告诉我即可。”
说着,他抬眸看了看天色,浅淡的夕阳,斜斜地打进来,将愈渐昏暗的室内分割成光影明灭的模样。
如尘微微一愣,内心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须臾,裴旻时净了净手,抬眸道:“该换药了。”
她中箭的位置十分尴尬,虽是背部,但伤口落在肩胛骨的往下几寸的位置。
每回换药,都需要趴在榻上,将衣物褪至腰窝上方。
伤口不能沾水,无法清洗,故而在抹上敷料后,裴旻时会帮她进行简单的擦洗,再更换上新鲜的纱布。
纱布的缠法也十分尴尬,无论怎么绕,都避不开胸部的位置,只能每回都严严实实地将胸部也裹上。
这些事,其实侍女们也能做,但是裴旻时总是一副正义凛然,亲力亲为的模样。侍女们自然不敢和他抢活干。
况且有过肌肤之亲后,她总觉得扭扭捏捏,似乎更别扭。
特别是当她看到他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她就莫名燃起一股斗志。
心里想着,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先越界谁先输。
“昨儿看着已经好了很多,我问过杨大夫,今日给你换完药,明日就可以不用缠纱布。之后你就可以全身沐浴了。”
说着,裴旻时边使唤侍女准备药物,边默默点亮室内的灯烛。
但这次,如尘没有像平时那样,乖乖褪去半身衣物,卧好在床榻。
而是三步并作两步,端起换药的敷料、纱布等物,往沉烟的方向而去。
“世子,你近日实在辛苦。既然我渐渐痊愈,那就不让你劳心照顾了。”
她起身告退,逃荒似的离开了西暖阁,甚至不敢回头看他一眼。
她真的不能再喝避子汤了,再这样下去,她非得绝育不可。
看来,她真的得想个法子才行。这贪恋温存、“以色侍人”的代价,实在是有点大。
裴旻时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眼梢略过几丝疑惑,余光瞥见,她的袖间好似遗落了什么物什。
他俯身去捡,发现那皱皱巴巴,被揉作一团的东西,是方才杨大夫开的调理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