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雾缭再睁眼时,已回到自己屋中,杨氏流着泪,见她醒了,慌忙用袖子擦去脸上的泪痕,疼惜的抚着她的头:“阿缭……孩子……苦了你了。”
“娘。”
意识回归,雾缭只想到药也没有拿到,人也没有求到,吃食也即将没有,日子怎么过下去。
“要不,还是去找他吧……”似是心虚,杨氏的嗓音低了下去。
“谁?”
“……”
“娘!”怒火攻心,雾缭猛咳起来,浑身不受控制的一颤,那是由万种恶心、惧怕倾覆而来的本能反应——
那是对爹,哦不,对云城的反应。
云城做些小生意,原本的日子吃得饱也穿得暖,加上那时还未起战火——至少战火还没蔓延到她们当时住的玉林,本来……本来,可以过得幸福。
但从雾缭六岁时,因为做事不利索,吃了几顿打,杨氏替她讨饶,也更遭嫌恶,到后来云城将新妇带回了家,雾缭就被关进了地下笼子里。
这‘地牢’原是用来关些牲畜的,因为院子不大,杨氏与云城特意挖了这地下囚笼,当时杨氏还玩笑说:“谁会偷咱家猪?说老云机灵又还是个自私鬼。”
而今将对外称死了的女儿关在地牢,同牲畜一起,而母亲杨氏过的什么样的日子?雾缭不知道,也不敢想。
期间杨氏是来看过她的,对她说:“你爹只是因为屋舍不够住,才出此下策,忍忍,待你爹赚了银两,日子就好过了。”
雾缭知道云城要考官,不想外人知晓他的品性。
过了两年,雾缭没等到所谓好过的日子,而是等到了杨氏也被关了进来,同她一起,睡在这腌臜堆里,排泄物混了一身也不分辨,甚至,吃的到底是糟糠还是……她们也不知道。
如此拢共关了雾缭六年,云城的妾室生的孩子也长到了五岁大,奶呼呼的一个小团儿,将她们放了出来。
本就因为云城招待好友,才被那小团儿偷得了钥匙。云城出屋子端菜时撞见了逃出来的她们娘两,正要发作,他的好友却出来催,云城只得先稳住好友,叫妾室带雾缭娘两洗干净以备万一好友发现。
以往也有拖她们出来沐浴清洗过,那是云城对妾室也已厌倦,却没有别的女人愿意跟他,便找杨氏来发泄一番。
好不容易拖得好友走了,云城却发现了正值十一岁的雾缭含苞待放的容貌。
便是云城欲行歹事的那晚,杨氏带她逃了出去。
倒也多亏了云城妾室与小团儿的帮忙掩护。
在外浪迹了三年,战事频起,雾缭与母亲什么没吃过,什么地方没睡过,什么打没挨过,雾缭遭得住,母亲身子却是遭不住了。
而如今,母亲却说,要回去找他?!找不配称为爹的云城?!
杨氏自知不该说这话,起身替咳嗽着的雾缭顺气,泪流汹涌:“娘不说了,不说了。娘只是怕……怕你……”
“怕!怕什么!咳咳……”
正此时,屋外传来了嘈杂的声响,屋门经不起一脚,在杨氏与雾缭讶然间轰然倒塌。
“搜!”
为首的官兵一声令下,几个士兵便开始翻起这老鼠来了都摇头的屋子来。
“全城戒严,私藏刺客可是死罪!”
官兵睨了娘两一眼,又环视屋子一遭,目光却又转回在紧贴着的两个女人身上。
眼中的贪欲不言而喻。
——雾缭被拖出了屋子,而杨氏则在屋中惊声尖叫。
尖叫过后,哭喊、哀嚎……这些都不是雾缭第一次听,但是是雾缭听得最肝肠寸断的一次。
“娘!娘!你们这些畜牲!畜牲!”
“嘿嘿,就要轮到你了……”身旁的两个士兵对视一眼,丑恶的脸挂上了奸笑,两粗糙的手就要解自己的裤带。
小院外打更人敲了一声锣,正是往来处去,“禁止夜行,闭门待巡。”
其中一个士兵骂了一句:“吵什么!快滚!没见办事呢吗!”
打更人犹豫两息,还是似打定决心般赔上笑脸:“嘿嘿,那个……俺不是见着刺客了嘛,想着通报给爷几个知道,这抓了刺客可是大赏赐,若是为了小姑娘耽搁了可不好,毕竟姑娘多的是,是吧?”
见士兵迟疑,打更人望向远处,惊慌道:“哎哟!杀人了!那夜行衣可不是刺客?杀人了!”
听及此,士兵再不多虑,系紧裤腰便去追。
他们言语间,雾缭已经撑着墙站起身来要冲进屋子里去。
打更人忙跑到院子里来,拉住雾缭的手拖了几步。
“不,娘亲!娘亲在里面!”
打更人低声:“管不了了!你想两个人都交待在这里?”
雾缭哪能不知道其中利害?只是又怎能丢下娘亲而去?
四十来岁佝偻着背的打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