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他这主要是旧毒复发,本身心情郁结,又受了刺激,这才一发不可收拾。”
季言安捡起地上的褐色药瓶,叹了口气,“我给你的这瓶‘浮乐’,他竟然已经用完了。这药虽能短时间内镇痛提神,却只是饮鸩止渴,根本起不了治疗的作用。他这样滥用,怪不得这次发作的这么厉害。”
顾挽星:“旧毒?”
季言安:“断离蛊。此毒是漠北失传已久的蛊毒,每逢月圆时蛊毒发作,五脏六腑如被噬咬,剧痛难忍,基本捱不过五年。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中的。六年前他被人捅了两刀快不行了你叫我来救人,我才诊出来他中了断离蛊。”
她想了想,又安慰道:“不过当时你为了救他,把‘苏生’给他用了,这些年断离蛊一直被‘苏生’药效压制,自那之后再没犯过,这次大约是......嗯,他之前放心头血放的。”
顾挽星怔住,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望向季言安:“什么?”
季言安解释:“按理说‘黄粱’的起效时间有一段,但你当时情况很不好。卫寂的血中尚存‘苏生’药力,而又以心窍血最佳,我叫他连取七日心头血混在药中,他可能取了不止七日。”
顾挽星闭了闭眼睛,没再说话。
卫寂突然咳了起来,人未醒,昏沉中满是痛苦之色,终于咳出血,点点红梅散乱在白色衣襟,猩红刺目,令人惊心。
她用丝帕拭去他唇边的血沫。
她的手是稳的,她的眼神也是稳的,只是从侧面看去,恰好能看见顾挽星眼尾的一抹淡红,很薄,但切实存在。
顾挽星垂着眸子,定定地望着躺在榻上的卫寂,他的苍白痛苦,他的煎熬难过,她像是在强迫自己铭记这一切,即使偶有移目旁物,也会立刻将目光收回到他身上。
“我是否托你找过解药?亦或重新配‘苏生’?”
季言安点头:“这事你交代过我。‘苏生’需要鸢南国的圣树上结出的果子,那树已经毁于战火——不是他带兵攻破鸢南那次,早在二十年前内乱便毁了。解药的药方我已经寻到,只是缺两味药材,如今正在寻找。”
渊心荧和云初雪。
顾挽星有印象。渊心荧只生长在山渊深处的湖泊里,虽难找,但尚有只言片语与摹图传下来,云初雪却是只在古书《华经注》里提到过,只说“天初云海,成于雪心”。
“其实你不用太自责。”季言安说,“这两味药,只怕你找遍太医院的人,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苏生’本就是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会逐渐失效,你当年救了他,他现在又取血救你,这也算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卫寂此人惯是口是心非又小心眼......”
“他不是。”
顾挽星截断了她,轻声道:“他很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季言安叹了口气,不再劝她,摸去了偏殿看顾药炉。
她曾经以朋友的立场,对顾挽星说:“要么你利用他到底,毁誉成败千秋万载自有史书公论;要么你就把他收到身边,不要顾忌什么朝野议论身后安排。你这样左右为难,又是给谁看?”
顾挽星没听她的话。
倒不如说,在卫寂的事上,顾挽星谁的话都不听。
一意孤行,伤人伤己。
断离蛊并不好捱,发作时他挣扎的厉害,未免他伤到自己,顾挽星只好用白绸将他绑缚住。
饶是如此,他的手背、手心遍布擦伤抓痕,手腕处亦有重重勒痕泛青泛紫。
顾挽星抱起他的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符夕端着药碗要喂,也不知他闹什么脾气,昏睡着也不肯配合,牙关紧咬,就是不肯放行。
顾挽星让宫女退下去,自己来喂药——她把小桌拉近,药碗放在小桌上,拿着银匙喂他。
受限于方向和姿势,她只能用受伤的右手去拿,银匙中的药汁颤颤颤,从边缘漏掉几滴,滴在他那雪白的亵衣上,很是惹眼。
好在卫寂这次很是顺从,她没费什么劲,就把药喂了进去。
“你看,非要让我来,都把你的衣服弄脏了,又要换。”
“换了也没什么,想让我做也都随你。只是你从来不说,倒叫我摸不准怎样算揣度猜测到了你心里。”
顾挽星喂完药,将他放回平躺,,她握住他的手,冰冷彻骨,于是要放进被子里的动作搁置,转而用自己的手暖住。
符夕去而复返,道:“陛下。盛大人说遥州叛乱的一干犯人已押解入京,顾秩宗的一家老小也在其中,请示陛下如何处置。”
顾挽星头也没抬,“让盛平和刑部先审,朕没有什么特别交代。”
没听见符夕离开的响动,她又问:“还有什么事?”
符夕:“昨夜送到政事堂的急件陛下尚未回复,郑橡来问,说旁的倒还不急,只是其中一件济水决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