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
事后,梅幺幺被罚幽禁凤瑶台,窗门全被纸给糊上了,殿里暗的像地窖一般。
又受冻,又挨饿。
衣衫褴褛的美人,不顾地板上被踢倒的兽炉,赤脚走上冷榻,她早已不知冷暖。
有人喊了一声:“皇后娘娘。”
已经三天没人跟梅幺幺说过话了,她恍惚以为是在梦中。
“谁叫我?”
“是我,林螟。”
林螟戳破窗纸,递进来几块糕点。
梅幺幺接过吃食,毫不犹豫的塞进嘴里。
“林螟,谢谢你,不过你还是最好离我远一些。”
窗外没了林螟的动静。
梅幺幺握着手里的糕点,吃的极慢,如蚕食一般。
只剩最后一块糕点时,殿外走进一个小太监,他抢过梅幺幺手里的糕饼,丢在地上,用靴子踢到殿外。
“皇后娘娘,陛下说了,不准您吃东西。”
梅幺幺眼圈红红的,心中的委屈挤压成了怨气。
午后,天阴沉得像踢倒了墨瓶,黑压压一片。
窗纸皲裂声传来,梅幺幺抬头,见窗边递来一壶脏兮兮的酒壶。
林螟:“姐姐,我怕你口渴,刚刚回去给你拿水喝了。”
梅幺幺小心翼翼的爬到窗前,捧起酒壶,尽管辛辣无比,也甘之如饴。
刚咽下一口,一把剑穿过窗户,击落了梅幺幺手里的酒壶。
本就精力疲弱的梅幺幺,吓破了胆。
孟浔野:“把这个小畜生捆起来,押进兽笼。”
兽笼,是有豺狼虎豹病死过的大笼子,腥臭异常,血淋淋的。
孟浔野带着几名御医,一声令下,他们围上来为梅幺幺诊脉,鉴毒。
梅幺幺愤恨的瞪着孟浔野。
“孟浔野,你不是人!”
见梅幺幺骂他,竟把他骂爽了。
孟浔野睥睨着伏在地毯上的梅幺幺,缓缓蹲下,勾唇一笑。
“朕不是人的话,早就把你杀了。”
梅幺幺语无伦次,毕竟他是帝王,生死一念,谁都无法左右。
御医皱眉,头上冒汗:“回禀陛下,有一坏消息,也有一好消息。”
孟浔野面露急色:“老头子,别拐弯抹角的,赶紧说!”
御医长:“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半月的身孕,可这酒里有剧毒——雷公藤。”
连梅幺幺也感到惊诧:“怎么会有毒呢?”
难道,林螟想杀了她。
孟浔野揪起御医的官帽缨子,怒吼:“那你倒是赶紧给皇后服用解药啊!愣着干什么?找死吗?”
御医连跪带爬去拿药箱,一旁的医官们也争先恐后的开始配药,他们都知道这是个升官加爵的好机会。
梅幺幺一阵头晕目眩,毒素已经发作了,鼻腔里像有热气涌出,片刻后,血便从鼻下流了出来,眼皮也沉得睁不开。
孟浔野扶住梅幺幺,眼泪当着全场御医官以及太监们的面洒了下来。
“幺幺,你别吓朕,朕就不该把你关在这,都是朕的错。”
梅幺幺身骨越来越软,无力的倒在孟浔野怀里,这也是她第一次主动抱住孟浔野。
孟浔野痛彻心扉,似裂帛一般哭吼。
整个大殿站满了人,却总觉得空荡荡的。
数十双眼睛,盯着痛哭流涕的帝王,纷纷跪下。
“幺幺,求你了,给朕醒过来。”
梅幺幺微睁着眼,望着孟浔野模糊的脸,在走马灯里回到了少时与孟浔野初见的那天,他还只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将军。
“孟小将军。”
从前她总亲切的叫他孟小将军,后来便只能称陛下,她情窦初开时种下的芽,从未枯萎。
蹑手蹑脚的御医长在梅幺幺遏制毒素散播的穴位扎上几根银针。
“陛下,娘娘精神恍惚,仿佛是到了弥留之际,此时看到的走马灯,都是一生中最开心的回忆。”
原来她的心里,一直有那位孟小将军的一席之地。
梅幺幺已然气若游丝,却还能清晰叫出那声“孟小将军”,孟浔野悔恨的泪水夺眶而出,感觉亏欠她太多。
“爱是常感亏欠,是承认脆弱,皇帝,你也别太伤心。”
太后尉迟莲站在殿口,由一小道姑引着。
孟浔野跪到太后面前,乞求道:“母亲,你日日吃斋念经,你求神佛救救她,幺幺不能死,不能死啊!”
尉迟莲叹一声,扶开孟浔野,默不作声。
孟浔野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走出凤瑶台,万念俱灰。
殿外霜花漫天,斜斜下落。
顷刻,升起金灿灿的孔明灯亮,除夕将近,民间的烟花爆竹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