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
一声,什么时候卖的,她怎么都不知道,那房子是她辛苦了大半辈子攒下来的,怎么都没人问问她呢。
“怎么没人问您啊,不还是您提议的吗,爸的病花了好几十万呢。”
盛芸明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最后一点的精神支柱坍塌了,鬼魂在半夜折磨她,女儿在白天加害她,她不敢睡,每天睁着眼睛提防一切。
“我房本呢?”过了几天她又去找女儿。
女儿耐着性子又解释了一遍,她听着,点点头,觉得这段话自己听过的。
同样的过程重复了几十次,似曾相识的感觉让盛芸明开始怀疑女儿理由的真假,女儿耐心耗尽,将房本交了出来,用胶带吊在了房间天花板上。盛芸明每夜看着,终于觉得安心了。
“妈,以后可心在家里的时候,您能不能安静一点,孩子快中考了,咱们说话会吵到她。”
可心上初中了?可心不还是那个自己抱着喂饭的小丫头吗,这么快。盛芸明看着天花板上的小本子,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眨眨眼睛,又什么都不记得。
“我说什么了我?我说什么了?可心是我孙女,我能害她吗?都是你这个妈。”盛芸明停下来,想起了孙女的一个冷漠表情,情绪更加激动,“肯定是你说我坏话啊,现在孩子都不跟我亲近了,你黑心眼啊,连你亲妈都算计,早晚下地狱。”
【苏瑛玉】
苏瑛玉还记得母亲第一次骂自己那天。
母亲有两个女儿,大姐远嫁南方,小半年才能见一面,母亲半夜梦见大姐得了重病生命垂危,一大早闹着给大姐打电话,打了电话还是不放心,闹着一定要见面。
苏瑛玉毫无办法,大姐的小孙子一岁大,离不开人,南北方那样远的距离又岂是说见就能见的,她拿出手机想要视频聊天,母亲不依不饶,骂了一句,杂种操的。
苏瑛愣在原地,右手还维持着拿手机的动作。抬眼看到出门倒水的女儿,慌乱的命令女儿回房。
母亲不是什么文明有教养的女人,那个年代的人大多过的艰难,艰难繁生痛苦,痛苦彼此蔓延。她原本是地主家的女儿,十八九岁赶上打土豪分田地,一下子从千金小姐沦为不会做事的笨女人,这样的女人在那个年代,是很受唾弃的。
父母都被人抓了去,她的哥哥姐姐做主,把她远嫁给一个大她十岁的男人,而后因为生下了女儿受尽白眼,又因为丈夫早死被骂克夫女被赶出家门,父亲把母亲带回家时,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对。
母亲嘴脏,坎坷的经历赋予她学会所有污秽言语的本能,她原本高高在上的傲气和嫁人后的市侩混在一起,一板一眼都难看至极,父亲是书香之家,母亲嫁进来后行为举止规避了很多,至少不会当着孩子的面骂人,摔东西,摆出泼妇模样。
但私底下会对父亲这样,父亲不恼,总是能平和对待。
父亲告诉苏瑛玉,母亲嫁给他觉得低人一等,她委屈,也不甘心,她经历了太多坎坷,一个带着孩子改嫁的女人,过的不易,父亲愿意包容她。
父亲临终没有交代别的事,只是嘱咐说,好好待母亲。
父亲的死是对母亲的又一大打击,父亲的兄弟姐妹本就看母亲不顺眼,头七的时候,和父亲要好的姑姑控制不住,说起了母亲克夫的事情,感情打碎了封建思想和文明教育之间的隔阂,母亲被气的大哭,坐在父亲离开的床上嚎啕了一整个下午。
苏瑛玉尽力对母亲好,不曾有过一字一句的违逆和反驳,却被一句“杂种操的”骂傻,她想起小时候深夜撞见父亲母亲深夜的争吵,那一晚她听到了无尽肮脏的老话方言。
她让女儿回房间时说的话,正是当初父亲对自己说过的话。
【郑可心】
妈妈终归是没有来,郑可心和另外一个没有家长陪伴的男生坐在最后一排,听着班主任千篇一律的话,看着家长们对于初三后期争先恐后的提问,疲倦的打了个哈欠。
很多次家长会,她都是这样,一个人坐在最后,像是一个旁观者。
随口问:“你爸爸妈妈怎么没来?”
男生挠挠头:“她们去老家看我姥姥了,赶不回来。”
郑可心扭回头看向黑板,很久之后才轻轻问了一句,你喜欢你姥姥吗?
喜欢啊,男生不明所以。
嗯,真好,郑可心在心里说。
大概从小学开始,自己的家庭就变得和别的小朋友的家庭不同,爸爸忙着挣钱养家,妈妈要照顾姥姥,从来没有人会陪陪郑可心。
妈妈很多次向自己道歉,她知道妈妈的难处和辛酸,从不觉得妈妈做错了什么。她很懂事,像妈妈一样懂事。
她爱自己的妈妈,正如妈妈爱她的妈妈。
郑可心已经不清楚家里的第一句脏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了,只知道姥爷去世后姥姥就变了一个人,她半夜端着蜡烛在客厅乱走,把饭菜倒进马桶,大小便故意弄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