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贼喊捉贼
尸身下了棺材,未经冷藏的尸体已经开始发脓发绿。
宋榆让人把他抬上棺材盖,戴好口罩手套,穿好帷衫,掀开寿衣。
江南潮湿,秋雨淅淅沥沥,尸体腐败速度虽然不快,但肌肤渗透出细胞死亡后的液体却在加剧。他的体表像是被人倒上了粘稠剂一样,铺天盖地在空气里弥漫出令人作呕的气味。
宋榆深吸一口气,将他全身重新检查了一遍。
果然。
当时情急,宋榆只检查了他的上半身。现在有时间全部复盘,她果真在王澍的膝盖好足底发现了被摩擦拖拽的痕迹。
膝盖上是点状的摩擦,与足尖和肩胛骨上的拖拽痕迹可以对应。
这就代表一件事情——地窖并非第一现场。
如果他但是的衣服尚在,宋榆还有机会在衣衫上找到什么线索,可是现在换上了寿衣,恐怕那些证据全部都没了。
但是……
宋榆眉心一动,按照王澍摩擦伤来看,他应该是被人袭击之后脸对着地面扑在地上,所以拖拽的时候后脊肩胛骨上会留下红痕。
既然如此……
她脑袋中闪过一道白光,将视线对准在王澍的脑袋。
宋榆屏息,径直走过去,掰开了王澍的嘴。
“拿火烛来!”
官衙被她的动作吓得一愣,揣着地上的长明灯就塞到了宋榆手里。
她的手指在王澍口腔里搅拌,从上颚骨细细研磨到下颌骨,最后在下门牙的后方找出了一些青色的碎草。
她一喜,朝着外间大喊。
“沈……”
宋榆惊愕地缓过神来,换了语气。
“都督!有线索!”
……
沈樾舟微眯着眼,“王澍死亡的第一现场并非地窖?”
宋榆梳理着自己得到的证据,并询问白氏,“不知王澍身前所穿的那一套衣物在何处?此乃证物之一。”
白氏不自然地闪烁了眼神,朝后退了一步,鞋袜踩上地上的潭水,她蹙起眉,小声应答。
“自然是烧了。”
“烧了?”
宋榆拔高了声音,“这么快?”
烧毁或者掩埋逝者的衣物的确是这边的习俗,但人还没出殡,就是陪葬物都没有选好,她就一把火烧了?
白氏不以为然,用手绢掩鼻,嫌弃宋榆身上的气味,“我处理我官人的东西,与你何干?”
她说着,又换了一张脸笑着奉承沈樾舟,“都督大驾光临,此地人员混杂,怕扰了您的清净。不如去前厅喝一盏粗茶?”
“行啊,我也渴了,”宋榆站出来,习惯性地喜欢走在沈樾舟前面。“白夫人请我也喝一盏茶?”
“小蹄……”沈樾舟在这里,白氏只能强忍着怒意,转身就走,招呼着几个小厮去前厅打点。
她走后,在地面上留下了一截清晰地脚印。
脚底踩上了水潭,踩在地面上脚底花纹格外明显。时任江南闺秀都裹脚,但凡家中有些薄产的都要把女儿的脚裹成“三足金莲”以求丈夫喜欢。
而白氏的脚印,前掌浅,后跟深,重心靠后……尤其是鞋底花纹纹路……
宋榆深吸一口凉气。
她当时推断这个女人身型胖硕,怎么没想到白氏有孕!
宋榆顺手从桌案上扯开道士们用来写祭文的宣旨,蹲在地上,从旁边的祭坛里抓起一把草木灰,铺在宣纸上。
得来全不费工夫!
宋榆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临摹好脚底纹路,她站起来时,只感觉双眼一黑,脑袋一沉,眼冒金星,下意识地就要去拉沈樾舟的袖子。
可他早就远走好几步。
灵棚内人挤人,一个捧着托盘的小厮低头一瘸一拐地走路。突地,他似乎扑了个空,往左右踉跄了两步,手肘失去平衡往上拉,宋榆来不及躲闪,脚步不稳“轰咚”一声打翻了茶盏的滚水。
!
满座惊呼。
那可是冒着烟的滚水!
“嘭——”
瓷器撕裂声。
一道冷风猛地从她身侧灌来。掀飞衣襟,猛地就拉住宋榆的手臂。
她鼻尖怦然闻过一阵沁香。
沉木、木樨、并带着清爽的梨花香而制作的一种熏香香料,里面似乎还有些其他她暂时分辨不出来的气味。
宋榆的手腕被温和有力的大手握住,强有力地令她移动了位置,滚水“扑哧”溅入地,在她裙边滚了一圈,却半点没有溅在她的身上。
孙正义和张泽权并几个随从面面相觑。
他们谁都没看见都督究竟是何时行动的,更没有瞧见他何时把人家小娘子圈在怀里的。
这这这!
这可是自夫人去世之后都督第一次亲近其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