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姐姐
雾气散去,迷梦之间,叶礁被柔软的东西所托举。
醒来时,已经身处一片葱茏的绿色中。
阳光像金箔一样均匀地撒播在草地上的每一寸绿叶上,娇嫩欲滴的叶表面在阳光的漫反射下呈现出漂亮的青绿色。
叶礁背上黑色的毛皮也被渲染成了浓稠的牛奶咖啡色。空气散发着淡雅芬芳的花香,迎着暖阳,她一步一步向前跳去。
像迷失了的小小飞虫,一头飞进充满诱惑的黄金乡。
不远处,身着白色碎花长裙的少女在玫瑰花丛前作画。
白裙少女很瘦,双肘尖削,眼窝深陷,露出突起的颧骨,但并不让人觉得刻薄。闪着阳光的金色空气随着她的动作在身旁抖动,自然卷的细软长发几乎和空气融为一体。
她一只手拿着调色盘,手背靠在画板上,另一只手拿着笔。
叶礁能看到她的半侧脸,但五官并不是非常清楚。强烈的阳光让少女的轮廓变得柔和而模糊。
须臾,少女停下画笔,微扬起头,发出不明所以的叹息。
她似乎对自己的作品并不满意。某种名为直觉的东西提醒叶礁。
叶礁忍下心中的触动,悄悄走到画跟前。
画作很普通。作画者的水平并不高超,构图和色彩都达不到出色的地步。
但是作者显然画的很认真,每一笔的笔触都很均匀,看起来恰到好处,不是什么随意浮躁的涂鸦之作。叶礁对少女的好感略有上升。
少女画的只是几朵玫瑰。
怪异的是,和眼前玫瑰盛开的景象不符,画中的玫瑰,是枯黄凋零的。
土黄色、深褐色、暗绿色,构成了画面的主色调。
画作并未完成,除了中心的花,周围留下了大面积的空白。
叶礁就这么盯着那些刺眼的空白,像一柄边缘磨损了的刀,向内心推进,每深入一寸,钝痛就多一分。
不想拾起的回忆就这么幡然出现,像暗黄发旧的老唱片置入同样老旧的唱片机,发出并不悦耳的歌唱声。
“老师,我不懂,”瘦小的少女双手背在身后,身体前倾,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油画,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透露出满满的疑惑,“这幅画的主题,明明是......”
女孩的气质非常独特,比起孩子应该有的童趣天真,她身上更多的是成人般的成熟严谨。
两鬓斑白的中年男子见状诙谐地笑了,他拍了拍少女的肩膀。
“孩子,”男人的表情变得慈爱而郑重,一改此前的轻率,“你要慢慢地看,仔细地看,用你的心去感受。”
“画家想要表达的是感受的真实,而不是实际的真实。”
“不要着急,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消失在空气当中。
死去的记忆像打扫过后扫帚扬起的几缕灰尘那样飘过叶礁放空的头脑,她身体一僵。
有什么温暖的东西灵巧地伸到兔子毛绒绒的腋窝底下,然后猛地用力把她举起,
叶礁的表情先是“?!”,待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她的表情秒变。
叶礁:......
“呀,”熟悉的惊叹声和熟悉的脸,安娜笑眯眯地龇牙,“中午好呀,伊莎贝拉,艾玛小姐和我说你逃走了,还弄乱了我的书桌!总算被我发现了吧——”
她把小兔子缓缓放下,动作有一种和性格不符合的小心。
放下兔子后,安娜又转身道,语气中带着期待和兴奋:“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呀?”
“姐姐。”
姐姐,重音放在第一个词上,第二个字含糊且轻,像饱含着无限的缱绻与温柔。
多么熟悉的词语,背后深藏的寓意是无法割舍和逃避的血缘。
人的一生中会和数不清的人或物产生羁绊,被无数或有意义或无意义的纱网裹挟着、牵扯着。
而血缘,就是其中最难挣脱,最早降临的......
没事的,已经过去了。
记忆会被遗忘,痕迹会被遮掩,没有什么是不能放下的。
叶礁对自己说。
“好久不见,安娜。”萝丝伸出手拨了拨脸庞上的发丝,叶礁看到她手上青紫的印记,像是扎吊针留下的,又好像不是。
萝丝忽然蹲下,目光聚焦到草地上的兔子,它黑白的颜色和草地绿色对比显得格格不入:“这位是?”
突然成为两人视野的中心,叶礁挪动爪子,有些不自在。
“哦,她叫伊莎贝拉,是莎兰阿姨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刚来没几天。”
“莎兰阿姨?”
“就是妈妈的朋友,一个很有名的雕塑家。”
被cue到的叶礁警觉地盯着两人,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提供线索的词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