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回
改道为桑断水踏秧苗,民怨沸腾,朝廷国策难推行。吴宗宪一道奏疏,浙江大乱,严世蕃藏书定计,胆大包天,父母官罔顾声民毁堤烟田,九县堤堰炸裂上百万民众。浙直总督胡宗宪筋疲力竭,分洪改道,堪堪保住七县良田民生。杭州知府马宁远欺上瞒下,褪去官袍素衣而至,言之尽处,唯有一个忠字,我对不起部堂,但我对部堂这颗心还是忠的。知遇之恩,虽死难报。马年远轻抚纱帽毁帝烟田之滔天大罪,做好打算,以自身前程一笔勾销,指望。部堂赛阁老和小阁老,还有誉王,他们那些人哪里能够过得了关?狠狠一记耳光,胡部堂难忍沉痛愤恨,自作聪明,什么阁老,什么欲望,什么过关。你知道朝廷的水有多深吗?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伙同他们瞒着我去干,还说你这颗心对我是忠的,天下事有许多本事。知不可为而为之。胡部堂有些陌生的错愕了,他只慢慢移开视线,摇着头,满目痛悔,平时教你读读左传通鉴,你不以为然,我教你读一读王阳明的书,你更是不以为然,还说什么半部论语可治天下,现在我问你,孔子说的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什么本意?马宁远渐渐垂下了头颅,有一抹羞愧难掩于面。孔子是告诉世人,做事时不问可不可能,但问应不应该毁帝燕田,伤天害理,上恶国家,下害百姓,也叫知不可违而为之吗?九个县几百万生民,决口淹田,翻遍史书,亘古未见,还说是为我分忧,这个罪诛了你的九族都顶不了。马林远泪光闪现,初见惊恐,胡伯堂长叹出声道,受了胡茂之人闪刃。我怎么就用了你这样的人做杭州知府兼新安江河道总管?我的老母卓金,还有犬子,部堂大人都知道,全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还望部堂大人。抱起他们,马利元几近哽咽,再无法言语。毁敌烟田,其背后指使却是提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禁忌,尚可直达朝廷肱骨核心,阁老重臣,下边是大小官员数之不尽的牵扯。马宁远低头抬起间,已是一枪求死的决心。胡宗宪突然黯淡了神色,隐忧更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事坏就坏在这里。他们拿你的命换银子。拿浙江那么多百姓身家换钱,你还得死心塌地的护着他们?还要说是为了朝廷,为了国策,他突然冷哼,赚了钱,有几文能进到国库?这一次,他们利用的不止是你,胁迫的也不止是我。胡宗宪,我真不愿意看到啊,阁老都81岁了,让那些人围着,倒是若干身败名裂的下场啊,马宁远周身一震,大受震撼。事态紧急,马宁远已是必死无疑。胡宗宪冷声唤道,你先到里边房间待着。亲耳听听你所保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心肝肺?就是死。也不能做个糊涂鬼。这一番,可称作马宁远说的最后一次教育。左传通鉴、左氏春秋、资治通鉴、中国编年体史书的两大巨作,前者强调等级秩序、宗法伦理,后者重为君为人、贤明之道,以及包罗万象的礼乐历数、天文地理等,观之受益匪浅。王阳明,明代著名哲学家,反对盲目服从封建,强调个人能动性,呼吁解放思想。观此两种,便知胡宗宪对马宁远给予的厚望了。马宁远一腔于忠,思想与见识着实差部堂远甚,更别提那声为了你好的大言不惭,大错著成,胡部堂恼怒沉痛,于事无补,到底是一片忠肝义胆,绝不能让人做个含糊不清的糊涂鬼。郑必昌、何茂才等得心头发虚,才被照进里间。胡宗宪闭目安坐,始终一言不发,气氛尴尬,沉默半晌,何茂才讪讪开口,胡宗宪身体轻晃,丝毫没有接话之意,二人不得要领了。郑必昌不得不开口说出。一副心焦备至的样子来,受灾百姓60余万,一仓存粮杯水车薪,藩库存银少之又少,得立刻给朝廷上奏疏,经朝廷拨粮赈灾,胡部堂不紧不慢将其打断,破什么粮,报什么灾。自然是暴天灾,是天灾吗?他这才张开了双眼紧盯二人。端木旭三天三夜的暴雨,水位猛涨,这粉饰太平之词厚颜胡宗宪也不再掩饰那份鄙夷,奏疏,就按你说的。由你来草拟,属下们可以你说,但最后还得由部堂大人领衔上奏。林省所遇端午郡暴雨,程度相当,人一方低估仁安一方,九县决堤,生民百万。胡宗宪冷冷淡淡的开口,这个话你们得扯圆了。郑必昌、何茂才脸色一变,胡部堂这是将话挑明,逼他们摊牌了,属下也不得不斗胆说一句。小阁老给我们写了信,想必也给部堂写了信。一定要追查,我们要不要把小阁老的信交给朝廷部堂?还要不要再去追查小阁老?那朝廷改道为桑的旨意,是不是也叫皇上收回,请部堂明示?一连三问,胡宗宪目光锐利,你是说毁敌烟田是小阁老让你干的?如刀子般扫向二人,何茂才当即惶恐,惊慌失措,喃喃不敢接话。胡宗宪追问,针锋相对,改道为桑和九个县的堤眼决口有什么关系?水灾和国策推行又有什么关系?要有关系,你们不妨也在奏疏里一并陈明。庄必昌不再装傻,缓缓开口,改道为桑的国策。可这次水灾肯定是没有关系,将水灾原因归类端午训也着实说不过去,索性换个角度,从堤坝自身找原因。河道衙门的人在修堤的时候,贪墨的修河工款,引经据典造成水灾的是嘉靖31年就有过呀。胡宗宪不再反驳,却也不再接话,只静静等着二人的后续直言,就这样上奏吧。至于河道衙门,马宁远是不是贪墨了,修河公馆以后可以慢慢查,部堂有亡命棋牌在,可以将有关人员就地执法,这样对朝廷也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