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回
经受的便是奉旨办差审案的高规格。海瑞一进屋便见房梁屋角,遍地无遗的灯火通明,变得心头火起,再见穷困人家,十天半月也不见得点上一盏。他这倒好,铺天盖地,黄花梨、桌案、戏词、茶具、花瓶虎玩,应有尽有。大明官制有这种规制吗?一百两一匹的松姜棉布用来做擦脸帕,你们也太阔气了,算了,再到了王永吉的客房,与他如出一辙的规置,海瑞便立刻又是一副十分不想进去的模样。算了,我还是到院子外边站站吧。王永吉连忙拉住老兄笑道,你自己不愿意舒服,还不让别人舒啊,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王吉突然收敛了笑容,因为这是赵忠诚,可织造局亲自安排的。赵忠诚作为主审官,安排规格无可厚非,可这里插织造局一脚,事情就微妙了。据案在前,王永吉已经两天没有合眼,这么大的案子,被审的人睡不着,审案的人当然也睡不着。王永吉眉头锁起,也是思虑万千,赵忠诚是徐阁老的学生,你和我又是高大人和张大人推举的人,愣要说派系。我们三个全是裕王爷身边的人,严党身上的案子全部任用清流,裕王一派审查皇上的用意仿佛昭然若揭。导演海瑞不言,仍是静静的听着,神色愈加严肃,你我肩上担的是天大的干系,脚下踏的。却是薄冰啊,王永杰目光沉沉,小事不糊涂,大事要糊涂。海瑞因为这句话皱眉不快的时候,对面的郝同仁已经开口了,他们那些人这20年干的事,有多少牵涉到宫里,牵涉到皇上,朝廷那么多大员都知道,可何曾有人说过一句话?更何况还有许多只有天知道的事情,从浙江入手,就是为了投鼠而不忌器,牵涉到鼠,我们可以延长,牵涉到器,我们便一个字也不能问。更不能查,海瑞脸色已经不好看了。王永吉轻轻环顾四周,二人不过七品县令,织造局却给他们安排这么高的规格,其间的用意深沉。海瑞突然有些明白了,织造局也插手这个案子了,甚至叫我们抄没沈一石的家产,重归国库,可制造局已经将沈一石的家产转卖给别的商人了,他们敢还为书地战旗,已然是怒火中烧。王永吉压低声调,还有更匪夷所思的。接收沈一石家产的商人都是胡部堂的亲姨,海瑞面上没了表情,在这一刻,他不可自制的想起高翰文一场神秘的碰面,一些关于织造局和宫中的惊天巨杖,一天拍案而起的惊愕因由带儿,海瑞便能惊喜漫漫,生出一阵可冲锋陷阵、头破血流的坚定。这件事,我要查这些商人是谁叫来的?听说是郑必昌、何茂才叫来的,那就连夜提审郑必昌、何茂才。接下来,不管王永吉怎么劝慰,海瑞已经是铁了心打算夜审罪员了。这次大案的审查团一共三人,主审官赵贞吉,陪审员海瑞、王永吉,清一色的清流汇聚,俨然一副不给严党留活路的架势。可既然没有下一道旨意了事,只能说明皇上还对严党有依赖,一则笑要严嵩敛财,二则依托胡宗宪抗倭,委稳东南,再来上哪儿找严嵩这么位体贴懂圣心还省事的老头呢?说白了,严党再罪大恶极,现在仍然是时机未到,皇上竟然摁在浙江审讯,看起来并不打算往上牵扯,起码目前是这样,但凡是稍微懂得点体察圣义的臣子,也得懂点,到此为止的不了了之,王永吉算是把为官之道整明白了,小事不糊涂,大事要糊涂,嘉靖之下的大明朝,除了缺钱。最出名的弊端就是一个家国不分。皇帝治下,司礼十二监、锦衣卫十三太保严查铜铁瓷器棉纱,遍及各省各地,皆出自中宫制造,其宫中地方往来数百万账目,明发圣旨的字字分明,偏要拿回本该冲归国库的沈一石家产,私自变卖丝绸商,还要给朝廷肱股浴血奋战的将士埋下暗雷。不管是从上到下有多少中饱私囊,只要坚守以皇帝利益为准的基本原则,任你多大的罪责,多匪夷所思的疏漏,其背后必然会有皇上只可意会的示意和或多或少的默许与纵容,没哪个不开眼的敢往皇帝身上牵扯。整个大明宛如皇帝后花园,任之予取于求,抓属不碰气犯了事的浙江官员一个都不能跑。皇帝用了最顺手,司礼监织造局那等取皇权形势的气,是绝计动不得的,大明这么多年,成百上千的官员,都因这尽在不言中的默契日薄西山。可偏偏碰上了一个海瑞拿着一本大明律,发现了朝廷这些弊端,便一刻也坐不住,耽误不得,连夜进了监牢提审。郑泌昌和茂才。王永吉不敢跟着海瑞共同夜审,却也不愿眼看好友孤身犯险,便换上官服进了巡抚衙门大堂,苦思补救之法,言简意赅又极为谨慎的讲完了原委,便忐忑的静坐,等待巡抚大人去补救。夜已深沉,赵贞吉却丝毫不见睡意,书房的烛火颇有彻夜长燃的架势,显然这样的大案也并不能安于榻上,可这会儿赵贞吉却慢慢悠悠,平静的犹如闲话家常,圣旨你们都看了,只要按圣旨办事,就没有什么责任。王永吉有些坐不住了,旨意叫我们抄墨审议时的财产冲回国库,可现在已经卖给别的商人了,中诚叫我们怎么安置一审,见识到织造局又该怎么办?赵贞吉很是意外的看了一眼王永吉,你还是个老实办事的人,这样吧,你要是担心。介绍到织造局,就去告诉杨公公一声,他可以去旁听吗?王永吉已经起身了,脸色十分不好看,中诚如果认为应该这样,那也应该由中诚派人去通告杨公公,这是有些顶撞的意思了。赵贞吉这仍旧是平静无波的转了身,我派人去通告杨公公也行,还有别的事吗?卑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