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识

李莲花觉得自己真是撞邪了。

下了雪的兀龄山格外难爬，他知道以自己如今的状况不便继续深入，便打算下山，一直到傍晚才走回莲花楼停驻的地方。

灰蒙蒙的天空看上去很高。

狐狸精正大声冲着李莲花叫。

准确来说，是提醒。

李莲花接着嗅到一股明显的血腥味。

借着昏暗的天色，他看见莲花楼前，一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倒在空地上。

是他？

他怎会在此处？

李莲花有些惊愕地走到他身边。

他蹲下来，伸手去探那人鼻息。

还活着。

这下李莲花可有的头疼。

此人来得如此蹊跷，决不能放在他这。

要不……送去医馆？

李莲花这样想着，动作麻利地朝莲花楼里走去一一

他记得自己是在楼里放了个担架的来着……

好像在左边柜子？

还是……右边箱子？

这边的李莲花正紧锣密鼓地找着，生怕晚一点便会麻烦缠身。

然而，事与愿违。

"嗒。"

"嗒。"

略带沉重的脚步声响起。

李莲花闻之转头。

原本静静躺在空地上的人此刻艰难地扶着门框，满身的尘土和血迹勾勒出摇摇欲坠的身形一一

方多病醒后便直直向山下走，一时迷了方向，却好巧不巧找到了停在旷野中的莲花楼。

它仿佛独立于世外，以凉薄的姿态注视着人们或匆匆而过，或苦心来寻。

无论啧啧称奇，还是捧腹大笑，都对它造不成任何影响。

就像少年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方多病本想再走近一些，却因为脱力而重重砸在地上。

奇怪的是，他感受不到一点痛觉，只是单纯的冷和晕眩。

再后来……

再后来，等到他起身想走进楼中，便看见了那个在一堆箱柜中翻找的白衣身影。

他借力撑在门框边，紧紧盯着那道影子，不敢挪动半分。

直到那身影转过来，白衣出尘，熟悉而鲜活的轮廓与他每一个午夜梦回中苦苦找寻的梦中人重叠。

李，莲，花。

心湖中涌起惊涛骇浪，堵上喉头。

眼眶发烫，酸意自鼻尖缠绕。

方多病无声地叫着李莲花的名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连说出他的名字都会如此艰难。

眼中弥漫起一层水雾，凝成水珠缓缓落下。

越来越多。

越来越烫。

"这位公子，你……"

李莲花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方多病，习惯性地扬起一抹疏离的假笑。

怎么哭了？

他分明……不认识他啊。

方多病像是也意识到了什么，狠狠抹掉眼泪，声音却还带着哽咽:

"请问，今年……是何年？"

"……"

李莲花不明就里地回答。

满脸泪痕的方多病愣了一下。

第五年。

按年分来推算，这应当是李莲花隐姓埋名的第五年。

方多病突然有种庆幸与懊恼交杂的感觉。

庆幸的是再见故人。

懊恼的是时间过半。

竟白白让李莲花多受了这五年之苦……

他正想着，却见李莲花悠悠踱步走来。

"在下本想着用担架抬公子去医馆，但公子既已醒，又是这一身的伤，不如呢……现在就动身。"

语气淡淡，有着不易查觉的疏离意味。

他在赶人。

"不行！"

方多病见李莲花是真的要赶他走，急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

李莲花惊了一下，又瞬间恢复成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呵。"他以防备的状态向后退了两步，浅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

"公子莫非是想赖在我这儿？我一介无名小卒，身上该是也没什么可图谋的吧。"

"时辰尚早，城内还未宵禁，城东口有家医馆，医术高超价格公道，公子去那恰是正好。"

李莲花望着方多病，陌生的眼神仿若一把钝刀。

温和，却足够让人难熬。

方多病于是听话退到门外。

他知道此时不能固执留在楼中，更不能把他所知道的对李莲花和盘托出。

他不会相信的。

他们现在还不认识。

他们现在……是陌生人。

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