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公英篇 其四

听完事情的经过和黄松的想法，槐头勒提笑道：“我儿郎说得对，槐头家没有临事脱逃的人。况且，他区区一个弋居的汉人县令，还管不了我们鲜卑国人。就是鲜卑县令找来了，我也自有话说。他想让我槐头家东躲西藏，那是做梦。只是滕家是弋居第一大豪门，难道你就没想让自己家女郎过上富贵日子吗？”黄松看着一对儿郎，笑道：“我们大人商量商量你们的事儿，你们两个小家伙自己玩去吧。”

等两个孩子离开，黄松缓缓地说道：“你我即将成为姻亲，有的事就必须说明白了。水儿这孩子，不用说滕家这样凶名昭著的人家不能去，就是所有的富贵家庭她都不能去，因为这是她必须逃避的宿命！这还得从七八年前说起。那个时候，水儿才七八岁，你们还没来这个地方。

有一天，一位头戴玄冠的道爷到我门前讨水喝。你知道我素来敬仰修真的人，就把那道爷请进家门，拙妻给他烹茶吃。道爷说他道号道一。

道爷吃了我的茶，说道：‘你这香林仙露，可是好茶啊，怎么给我这个道士吃?’我说道：‘道爷真是茶仙。我这香林仙露，是花了二两白银购得，平时也不舍得吃。今日见着道爷，是我的仙缘，就烹这个茶给道爷清清口。’

道一道爷说道：‘既然提到了缘分，我就给你起个卦吧，也算谢你的好茶。’就拿出一个东西出来。这个东西分两层，上层是个圆盘，可以转动，下层是个方盘，上面都写满了字，是天干地支一类。道爷就开始问我姓名、生辰八字，出生地地点、地貌，祖坟地点、地貌，等等，一边问一边转动那圆盘。

突然，道爷脸色大变，说道：‘奇怪奇怪，是出错了吗？’又重新问了我一遍，还是一边问一边转动着那上面的圆盘。最后，道爷神色凝重，对我说：‘你家只有一个女郎，我要见见。’我说：‘她不在家，有什么事道爷可以告诉我。’道爷说道：‘不能说不能说！既然没在，我就等她回来吧。’我觉得非常怪异，想赶那道爷走。

拙妻担心起来，就把道爷留了下来。等到水儿一回来，那道爷一见，长叹道：‘果然如此。’转身对我和拙妻说道：‘你家女郎天命多舛，如果让她跟老道去修真问道，也许可以化解这一劫数。’我和拙妻初次见这道爷，哪里肯信，怀疑这道爷居心不良。不管道爷如何说，总不肯信，说到后来，我就开始往外撵那道爷。道爷无奈，最后留下了三张黄纸，说是给我们推算的天命。如果以后应验了，让我们切切不可送孩子入宫，也不可沾染富贵人家。

等道爷走后，我偷偷打开那三张黄纸，我的天命写的是：虎咬你不死，狼咬你不活；拙妻的天命写的是：他被虎伤，你被兔吃；水儿的天命写的是：受众人之侮，乱天下之母。

我当时看得大怒，心想这老道实在可恶，我好茶招待他，他却诅咒于我。我把信中内容也瞒过了水儿和她娘不提。没想到，过了三年，全家也都忘了这段不愉快，我去大青山打猎，因为大意，被老虎咬中了胳膊，亏得遇到另外一位猎人路过，及时相救，我才幸免于难。

养伤期间，我突然想起了那道爷留下的卦辞，隐隐有些不安。转念又一想，打猎被野兽所伤，也是猎人经常出现的情况，老道不过是蒙对了而已。但我到底有了心事。那一年，我打猎见到狼和兔子都特意不打，家里也不准养兔，更不准拙妻接近任何兔子。有几次，不知内情的拙妻都怀疑我是不是有病。但是，到那年底，拙妻还是突然得病死了，我这才意识到，当年是兔年！

这道爷说的，已经应验了一半。我自己怎么被狼咬死，是打猎被咬死，还是怎么死，我无所谓了。但是，我不能让水儿应验那样的天命。我真后悔没有让道爷带走水儿啊。我现在能作的，就只能是按照道爷临走时的吩咐，不让她嫁入任何权贵之家，一辈子能够平平安安就足矣。我知道姻丈武功盖世，但那滕天狼铁砂掌也功力异常深厚，又在这弋居一手遮天。虽说他只是汉人县令，你们是鲜卑国人，但鲜卑县令跟他恐怕也是官官相护啊。他们都是欺压我们老百姓，根本不会分什么汉人国人，就怕到时候独虎斗不过群狼……”

槐头勒提举起碗来，说道：“姻翁尽管喝酒。天命的事情谁说得清，也许不过都是巧合。至于这滕家，真要把我逼急了，不要说他一个弋居的汉人县令，就是这北地郡的鲜卑郡守，也未必敢把咱家怎么样。来来来，干了！“就一饮而尽。黄松只得放下焦虑，陪他畅饮，不消多久，两个人都一头倒在了炕上。

却说莫斤出门后，向若水看去，正好若水也抬眼看过来。只见喝了几口酒的女郎粉脸嫣红，浅笑含羞，眼波流转，迷离销魂。莫斤突然浑身发热，口干舌燥起来，忍不住说道：“这酒好喝吧？我带你去看我阿爷的酒窖去。”拉着若水的手，就往外走。若水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说道：“酒窖有什么好看的？谁家没有酒窖啊？”说着，已经到了旁边的酒窖门口。莫斤把若水推了进去，随手关上门，回头定定地看着若水道：“酒窖本来没什么好看，有了你，就好看了。”若水脸一下子变红了，躲闪着莫斤热辣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