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想起今日接连遇到的两人，沈明华心里微有些惊诧。

对于前者，她心里只有感激，而思及后者，沈明华只觉着心中夹杂着些许可笑，想到此，她面上也随之轻轻的笑了下。

若是在未放下对谢衍之前，她心里大概还有许多悲凉哀伤，而现在，再去念及谢衍那人，沈明华的心中却是空空的一片。

“小姐，你瞧着什么有趣的事了？”跟在一旁的浅云，跟着沈明华的视线瞥去，却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嗯，今日的景色真不错，我们过会儿就多逛几家吧。”

目光落在沈明华微弯起的唇角上，便知晓自家小姐的心情很不错，浅云也没再细想沈明华话里的意思，只跟着身着藕荷色衣裙的倩影，往来在繁华喧闹的长街各个商铺之间。

通往罗松胡同谢家的青布马车之中，纤弱少女的眼眸里，蓄积了一汪泪水，顾盼之间，眼尾泛红，的确也是一张颇为姣好的容颜。

似池中一朵随风摇曳的小白花，夜风拂过，似要折了一番，忍不住的让人心生怜爱。

“小姐，你别伤心了，等到了谢家，谢夫人肯定会为你做主的。”

“我知道姨妈对我好，可......爹爹他那么宠那个贱人，就因为听了那贱人请披来的命格，说我有克亲之相，就随意将我扔了郊区的庄子上去，明面上说是调养身子，还不知道后面有什么污糟的事儿等着呢......”

“还好我事前买通了人，得了信儿后，就趁着夜逃了出来......他们如今是一点儿都不顾着我了，我接下来的婚事可如何是好？”

“小姐，您这么聪慧，定能寻得一门好亲事的......听闻谢家公子人倒也很不错，生的是芝兰玉树，文质彬彬，读书方面也颇有天赋，若不是因为有家业需要人继承，想来也能考得功名在身，比起咱家那位给二小姐寻的对象，可强的不知哪里去！”

“表哥人的确很好，只是可惜，他早早的就被定下了亲事。”

“一切都说不定的，小姐也别失望，咱们那边不也有很多幼时定了亲，最后又取消了的，主要还是要看谢夫人和谢家公子怎么想的，咱们不也调查过了他定亲的那家，沈家不过就一经营了小小的几间香料铺子，哪里配得上谢家这种门第的，而小姐您，却是谢夫人唯一的侄女，而且数年前，谢家公子来顾家时候，也很是看顾着小姐您的......”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还有什么好提的。”顾玉柔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其实早就有了这想法，不过等着旁人来给她递来台阶罢了。

“是是是，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奴婢就不多说嘴了。”

眼见安抚好了顾玉柔的情绪，云夏深吸了口气，慢慢的放下了些心来。

就在这同一时刻，云月楼的三楼雅间中。

柳惜纤手摘下头上的黑纱幂篱，行至雕花窗扇一侧，在她人来之前，其实，便早有一道矫健身影伫立于雅室之中。

“刚才我被人跟踪了，那边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隔着几指支开的雕花窗扇，他们临窗静立，透过间隙凝望着楼下的那道藕色倩影。

“夫人，那女子我之前见过，是通州一商户家的女儿，不是朝堂那边的人。”

“你确定？”

“是。”

“那就好......可我和她又不曾有过什么交际，她为何要紧追着不放呢？”

听到男子肯定的回复后，柳惜心中不再慌乱，可也在这刹那，她心底忽地生出了股莫名的疑虑。

从先帝去世后，柳惜的安宁日子猝然消失。

她原本不过是周文帝身旁的一掌灯宫女，因缘巧合，同生母早逝的小殿下九皇子相识。

那会儿他年纪尚幼，身形也瘦弱不堪，因为其生母地位卑贱，以至常被欺辱的缘故，她便对他多了几分旁人没有的关心。

当时的柳惜，是怎么也没想到，后来承继皇位的人，会是他。

柳惜并非是厌恶于他，只是，她沉浮宫中多年，先帝文治武功，雄才大略，知人善任，内政修明。

而九殿下却......他自来性子怯懦胆小，才干泛泛，外又无世家母族提供强有力的支援。

这样的他，怎么会登上了那高位？

最初，柳惜是有些不懂的，为何登上高位的人是他，但转而浅浅一想，她很快便明白了一切。

而朝堂上会派人追踪于她，皆是因为一句莫名须有的传闻。

灭周者，柳氏也。

这传闻来的猝不及防，或许是因为当今陛下颇为依赖于她的缘故，朝堂上的人，怕她会给他们带来不利，所以才想出这种除去她的主意。

就是因为从前的经历，才让柳惜对身边发生的一些小小事情，都莫名在意的有些过分。

......

当下的周朝，正处在新旧政权交替之时